荀康取過紙筆,和李徽各寫結果。兩人寫罷,將紙張互相交換著看對方所寫的結果。突然間,兩人同時大笑出聲。
李徽的紙上寫的是:大晉必勝!荀康紙上寫的是:秦國必敗!雖對象不同,但結果卻是1致。
李徽笑道:“看來你我都認為此戰我大晉必勝。我這麼說,是因為我對大晉充滿信心。對朝廷上下充滿信心。但不知荀大人這麼認為,理由何在?”
李徽說罷,雙目炯炯的看著荀康。如果荀康也和自己說的1樣,說什麼蠻夷必敗,邪不壓正,大晉上下同心,必能戰勝強敵之類的話。那麼李徽便會認為荀康並無真正的本事,隻是說些客套話罷了。隻是因為身為大晉臣子不得不說秦國必敗。那便是敷衍之言,李徽便也不會將他之前說的那些話當回事。必定是他知道了消息,所以在自己麵前故作聰明,讓自己對他另眼相看。
荀康撫須道:“當今秦國,便像是1個關著各種猛獸的籠子。氐人、羌人、鮮卑、羯人,匈奴,還有漢人。氐人便是如今的籠中之王,以猛牙利爪震懾住其他的猛獸,令其臣服。這種局麵的產生,乃苻堅之禍。苻堅本是胡賊,卻偏偏要學什麼仁恕之道,行假仁假義之事。此乃婦人之仁也。5胡豈是善類,但有機會,必會興風作浪,焉有感恩之心?苻堅以為寬恕他們,收容他們,會令他們臣服,那
簡直是做夢。他們隻是臣服於氐人的武力之下,暫時藏起了爪牙利齒罷了。”
李徽微笑的臉上,神情肅然。對荀康收起了所有的輕視之心。
“……倘若氐人有耐心,令王猛推儒家之法,教化馴服之下,則秦國有可能會令各胡族甘心臣服,融洽而處。但那需要十年2十年甚至更多的時間教化融合方可。苻堅焉能有這樣的耐心?因此,秦國1旦攻我大晉,非我大晉有多麼強大的能力與之相抗,而是那野獸籠中的其他猛獸會乘機露出獠牙。氐人隻要受了1點點傷,露出破綻,籠中其他野獸便會群起撕咬。秦國最明智的做法便是要盯著籠子裡的那些野獸,而不是盯著我大晉。我大晉雖弱,但不是秦國1朝1夕能夠攻下的。1旦攻我大晉,便將不得不竭儘全力,那便給了其他人可乘之機了。到那時,秦國必敗。而且,很可能會因此分崩離析。”
荀康緩緩說完,看著李徽微笑。
李徽籲了口氣,臉上雖然保持著平靜,但內心已然波瀾起伏。在自己所遇到的人當中,荀康是第1個準確而形象的預測了秦國的結局的。他甚至給出了對策,要麼苻堅不要婦人之仁,要麼讓王猛推行儒學,進行教化,進行民族大融合。前者固然是血腥之舉,但後者可是曆史證明的可行之策。
此人絕不簡單。
“有理,有據。荀大人果然是坐於邊城,洞悉天下大勢。了不起。”李徽沉聲道。
荀康笑道:“李大人,這隻是本人1家之言,並未得到驗證,隻是預測罷了。可不敢說是洞悉了天下大勢。結果如何,猶未可知。”
李徽搖頭道:“結果雖未知,但大勢是可以預測。你說的完全在理。我也明白了,為何你在紙上寫了‘秦國必敗’而非是‘大晉必勝’。那是因為,其實秦國同我大晉交戰的勝負結果並不重要。隻要秦國傾全力用兵攻我大晉,無論勝負,秦國內部必亂,秦國便會陷入分崩離析的泥淖之中。不知我說的對是不對。”
荀康雙目凝視李徽,緩緩點頭。沉聲道:“李大人說的完全正確,那正是我的想法。大晉是否能勝並不重要,但秦國必敗。李大人能立刻明白這1點,果然非常人。這便是為何,李大人2十3歲便能拜徐州刺史,不愧當世英才。”
李徽笑了笑擺了擺手,又問道:“那麼,荀大人可否預測1下,大戰之後,天下的格局走向。我大晉又當如何?能否趁著北方之亂,1舉北伐,收複中原失地?重歸1統?”
荀康嗬嗬笑道:“李大人當我是神仙麼?我怎可預知未來之事?我可預測不出來。”
李徽道:“權當戲言,無傷大雅。我們這不是在閒聊麼?”
荀康想了想笑道:“定要我說的話,我便胡言亂語幾句。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下重歸1統,自然是會發生的事情。但何時會發生,無人知曉。在我看來,秦國崩潰之後,必陷入大亂之中。5胡征伐,宛如養蠱之盅,最終總有勝出者。至於我大晉能否乘機收複中原之地麼……嗬嗬,我看卻是難得很。北地不是沒亂過,當年秦燕趙涼仇池並起,也是紛亂之局,我大晉可並沒有乘機收複中原。雖頻繁北伐,結果都是铩羽而歸。按理說,我大晉有足夠的能力做到這1點。可實際上卻事與願違。其中的原因嘛……嘿嘿,不說也罷。”
李徽沉聲道:“為何不能說?請說下去。原因是什麼?”
(ps:潁川荀氏是東晉大族,東漢太尉荀彧7世孫荀羨曾為徐州刺史,荀羨之子,史料所載的隻有1個,名叫旬猗,事跡不詳。以上都是史實。荀羨有無其他兒子,我沒有查找到。本書中的荀羨之子荀康是虛構人物,出現隻是情節需要。特此說明,以免考據黨跳腳罵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