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1早,寒風淩冽,王坦之命人備好車馬,由長子王愷陪同,出京奔赴荊州。
王坦之行事向來雷厲風行,果斷乾脆。在這件事上,也是如此。
前1天晚上,王愷等人勸說王坦之不必親自去,又或者等年後春暖花開之時才動身。但王坦之執意如此,不聽勸阻。
王愷等人私下裡都覺得父親太過急性子,也太倔強。但他們豈知王坦之的心思。王坦之已然將此次行動視為這1生最重要的1次決定,他必須親自完成這件事。
王坦之少年成名,曾與郗超齊名。有‘盛德絕倫郗嘉賓,江東獨步王文度’的美譽。其父王述,官至尚書令,太原王氏也是僑姓豪閥。
這種種的1切,讓王坦之有了相較於其他人很高的起點。他這1路走來,順風順水。初入會稽王司馬昱府中任職,1路入中樞,如履平地。桓溫廢帝,司馬昱意外當皇帝之後,作為會稽王府故人,王坦之自然更是有了1層保障。
然而,大晉朝廷之中,王坦之1直沒能成為首要之臣。陳郡謝氏,確切來說,謝安像是1座高山橫在麵前,提醒王坦之,他還差的遠。
在大晉朝廷之中,謝安的德望遠在王坦之之上。天下名士士族唯謝安馬首是瞻,謝安士族領袖的地位無人撼動。王坦之雖然掌重權,但卻不能和謝安比肩。
王坦之開始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彆想法,畢竟連他自己也是謝安的崇拜者,也是尊敬謝安自愧不如的。況且,桓溫在外,篡奪神器之心昭然,壓力巨大。其餘大族自然要團結1致,對抗桓溫。
但桓溫去世之後,王坦之的心態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時開始的。或許是在當所有人都將匡扶大任寄托在謝安身上,言必稱謝安的時候。或許是在謝安舉薦謝玄建立北府軍的時候。或許是在謝安當著自己的麵訓斥兒子王國寶的時候。
總之,王坦之在某1日忽然意識到,自己太原王氏或許需要突破某些藩籬,方可真正成為大晉的頂族。否則,陳郡謝氏和謝安的光芒便永遠籠罩在頭上,讓其他豪族淪為陪襯。
這種想法1旦冒出來,便像是瘋長的雜草1樣控製不住。隨著北府軍的建立,隨著謝安庇佑的徐州軍的建立,王坦之意識到,自己必須做些什麼了。因為謝氏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謝氏,謝安正在以最為直接的方式控製住整個大晉的權力。他身居要職,聲望高隆,他的子侄又有重兵在握。上上下下全部被他控製在手。
朝廷之中,謝安的話儼然已經成了聖旨1般,他的意見無人反駁。即便謝安表現的依舊如謙謙君子1般,用商量的口氣議論事情,但是,提出反對意見已經越來越難,越來越不可能。
王彪之已經老了,或者說,琅琊王氏已經沉默了。而自己,也已經無法再如從前那般行事。甚至連清算南方大族,鞏固僑姓大族地位,讓大族子弟取而代之的事情都被謝安叫停了。這讓王坦之頗為無奈。
謝氏的地位已經穩固如山。甚至連當初的桓溫都沒能做到在朝廷之中和在朝廷之外同時擁有權力和重兵。謝安正在用大晉的資源養他謝氏的兵馬。王坦之認為,其他大族的權力和話語權正在逐步被剝奪,被無視。
王坦之感受到了極大的壓迫和危機感,他必須有所行動。在李徽當眾毆打了自己的兒子王國寶,而謝安竟然沒有給予任何的懲罰,任憑他離開京城之後,王坦之已經忍無可忍,所以他開始了行動。
王坦之早就想好了,必須借助司馬氏的力量,借助司馬曜這個皇帝的身份行事。而提出主動出擊,便是王坦之的破局之策。
謝安要等北府軍壯大,王坦之不能等。正如他對司馬曜說的那樣,王坦之認為憑借荊州兵力,是能夠破局的。不必用謝安之策,達到牽製秦國的結果,那便是極大的成功。世人將會看到,謝安建立北府軍和東府軍的想法是有私心的,是沒有太大必要的。
謝安的先軍政策,已經削弱了朝廷在其他方麵的投入,1旦發現謝安建立北府軍並無必要,而剝奪了其他人的利益來養謝家之兵,則謝安的聲望必將受損。
自己站在司馬曜1方,司馬曜親政之後,謝安也將難以再大權獨攬。謝安自詡忠誠大晉,全力維護大晉目前的司馬氏和其餘大族共治的局麵,全力支持司馬氏的江山。他若做出對司馬氏不利的舉動,則其聲望會全麵崩塌。
王坦之倒也並不希望謝安的聲望崩塌,他對謝安依舊是崇敬和景仰的。他所做的無非便是不希望謝氏大權獨攬,太原王氏和其他大族失去共治的權力。他既為了自己,也為了大晉,甚至某種方麵而言,也是在維護謝安。
為了深度和司馬氏捆綁,王坦之甚至決定將自己的從侄女,太原王氏的另1支的族兄王蘊之女嫁給司馬曜。這麼做既可讓太原王氏重新和司馬氏聯姻,進行深度的捆綁,也可以進1步提升太原王氏的地位。這是有力的1步棋,而且要先走。否則必有彆人走這1步。若是被謝氏搶先,事情更難辦。
至於如何說服桓氏出兵,王坦之也想的很清楚。司馬曜的聖旨,自己的親自前往,以及自己和桓氏的聯姻關係。沒錯,他太原王氏不但和謝氏是姻親,他的兒子王愷娶的也是桓溫的女兒。隻是在桓溫篡奪之心甚熾之時,這層關係成為了累贅。王坦之甚至1度有讓王愷將桓氏女驅逐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