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凝視慕容垂道:“我猜,你定是支持的。”
慕容垂微笑道:“苻堅問我意見,我自然要給他意見。反對的人多了,他也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我隻好給他些信心。”
李徽微微冷笑。
慕容垂嗬嗬笑道:“想知道我是證明對他說的麼?”
李徽喝了口茶道:“洗耳恭聽。”
慕容垂站起身來,拱手向天,神色鄭重的開口道:“弱並於強,小並於大,此理勢自然,非難知也。以陛下神武應期,威加海外,將募虎旅百萬,韓、白滿朝,而蕞爾江南,獨違王命,豈可複留之以遺子孫哉!《詩》雲:‘謀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斷自聖心足矣,何必廣詢朝眾!晉武平吳,所仗者張、杜23臣而已,若從朝眾之言,豈有混1之功乎!”
慕容垂說罷,放下手來,雙目放光看著李徽道:“這便是我對他說的話。你覺得如何?你覺得苻堅會有怎樣的反應?”
李徽大笑道:“還能怎樣?他自然要謝謝你了。”
慕容垂笑道:“還彆說,他真的謝了我。他說:與吾共定天下者,唯卿1人而已。哈哈哈哈哈。”
慕容垂爆發出1陣大笑,笑得眼淚流出,身子發抖。笑聲充斥書房,連燭火似乎都跳動了起來。
李徽皺眉看著他,沉聲道:“你是否認為他被你愚弄了?是否覺得自己很驕傲?”
慕容垂笑聲停歇,歎息1聲緩緩搖頭道:“並非如此,我隻是覺得很可惜。我慕容垂這1生沒有辜負過彆人,受人恩惠,也當竭力回報。遇到仇敵,我可以同他不死不休,但彆人施以恩惠,我不能報答,心中卻甚為難安。我這1生,待我恩義者兩人。其1便是我大燕先太宰慕容恪,我的4哥。當年若不是他賞識我保護我,我早已死無葬身之地。可惜天妒英才,直到他去世,我也沒能報答他的恩惠。所以當初我看在阿珠的麵子上放了你。便是不想他的女兒傷心,以此報答點滴。另外1個人,便是苻堅了。”
慕容垂的情緒低落了下來,臉上也露出複雜的神色。
“當年,我被慕容儁所忌,為慕容評所恨,走投無路,惶惶如喪家之犬。無處可走時,投奔了苻堅。苻堅待我之誠,令我感動之極。京兆尹這個職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坐的麼?他讓我擔當此職。秦國滿朝文武都對我不信任,王猛設金刀計害我,欲置我於死地,但苻堅依舊信任我。王猛是什麼人?那可是他的心腹肱股,他想殺誰都能殺得掉,可是我1個燕國降將,他卻殺不了。不久前,我慕容氏有人意圖叛亂,攀咬到我身上。苻堅1語道破我是冤枉的,依舊信任我。我慕容垂受他恩惠信任,可是,他卻是滅我大燕之人,奴役我鮮卑百姓之人。這恩惠如何能報?大計和個人恩惠之間,我將如何抉擇?如果是你,你該怎麼選擇?”
李徽皺眉沉吟。這確實是個兩難的抉擇。1個滅了自己國家之人,但對自己信任重用,百般嗬護,恩義深篤。如何能夠兩全其美?
“你已經做出了你的選擇,倒也不必來問我。”李徽道。
慕容垂點頭道:“是,我選擇了為大計而想。原因很簡單,我慕容垂乃大燕皇族,許多人的目光都看著我,指望著我帶領他們脫離苦海。我大燕百姓在秦人奴役之下,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征募兵馬,搜刮財物,關東之地已經赤貧如洗,民不聊生。我豈能無視這些?報1人之恩,固然權個人之恩義。但我大燕千萬百姓怎麼辦?為1人之恩義,舍千萬百姓之期盼,令他們倒懸於水火,那豈非是更大的忘恩負義?所以,我彆無選擇。”
李徽沉聲道:“我雖不能感同身受,但卻表示理解。抉擇會帶來痛苦,所以,你不是高興欺騙說服了苻堅,而是心中痛苦。我收回之前的話。”
慕容垂微笑道:“很好。現在你該明白,我為何能夠離開長安,出現在這裡了吧?”
李徽微笑點頭道:“我大概明白了。定然是苻堅太相信你,又或者他急於征募兵馬,所以命你來關東之地以你的名望征募原燕國部眾,為他組建1支兵馬是麼?”
慕容垂高挑大指笑道:“完全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