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沉默片刻,緩緩道:“隻是隨便挑了1曲罷了,沒什麼特意的。想唱就唱了。”
謝安微微點頭,笑道:“也是,興之所至,想唱什麼便唱什麼,能抒懷心意便可。音律之道,不就是娛己娛人,表達心境麼?”
謝道韞道:“4叔精通音律,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就是。”
謝安看了1眼謝道韞,輕歎1聲轉過頭去,負手看著春陽下
的竹林花樹。
“你心中對叔父定然極為不滿是麼?”
“侄女不敢。叔父待道蘊恩重如山,道蘊怎會有不滿意。”謝道韞道。
“老夫也是過來人,知道那種感覺。你知道,老夫其實也是不想這樣的。那日小玄回京,跟我說,你蹉跎韶華多年,好不容易才看上1個你中意之人,也是足夠能夠配得上你的。似乎不該阻攔此事。老夫內心裡是深以為然的。老夫難道不心疼你麼?不希望你幸福麼?老夫待你比我親生的兒女都要疼愛,自然希望你得到人生的美滿。特彆是在之前,老夫錯配了你的姻緣,耽誤了你的情形之下,我難道還會阻攔?那樣的話,老夫也太惡了。道蘊,4叔的話發自內心,絕無半點矯情和虛假。你知道,4叔不是那種說假話的人。”謝安輕聲道。
謝道韞輕聲道:“道蘊明白。”
謝安道:“可是你也要明白,他已經成婚了。我謝氏之女,自不能嫁給他人為妾。我謝氏如今的地位,不許我們這麼做。所以,4叔不得不出來勸阻你。雖然4叔知道,情感之事很難了斷,1旦陷入其中,很難自拔。但是,也要學會權衡。要顧全觀瞻,顧全謝氏聲譽。”
謝道韞皺眉道:“4叔說的對。”
謝安沉聲道:“老夫並非說你便要犧牲自己,老夫的意思是還是如之前所言,等大事1了,我大晉安穩了,老夫會想辦法玉成此事。”
謝道韞道:“叔父多慮了,道蘊並沒有說要嫁人,道蘊1生不嫁也沒什麼。”
謝安道:“不嫁更不成了。得嫁,而且要明媒正娶的嫁。隻是在此之前,需得有耐心。”
謝道韞道:“叔父來看我,就是為了說這些麼?那麼叔父大可放心,道蘊已經答應了叔父留在京城,自不會食言。”
謝安笑了笑道:“那就好,我是怕你心懷淤積,想不開。其實,你可以去淮陰見他,倒也無妨。”
謝道韞愣了愣,不知謝安此言是真話還是假話。
“但你不能留在淮陰太久。呆幾日便回來。那裡不安全。叔父也不瞞你,李徽寫了信來,請老夫讓你去淮陰1趟見1麵。老夫本來不準的,但想想,還是讓你去1次。”謝安沉聲道。
謝道韞訝異的看著謝安,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李徽怎會公然寫信讓謝安放自己去淮陰?此事尚未挑明,他這麼做豈不是自找麻煩?
“發生什麼事了?”謝道韞問道。
謝安看了看謝道韞,歎道:“道蘊確實是心細如發,老夫就知道你會察覺有異。老夫告訴你也無妨,其實你去了淮陰便也知道了。道蘊,秦人要攻我大晉了,要打仗了。”
謝道韞皺眉道:“打仗?不是1直都如此麼?”
謝安道:“此次不同。情報得知,此次秦人募兵百萬,欲滅我大晉。和以往任何1次作戰都不同,這1次秦人是要攻滅我們。百萬大軍進攻,那將是怎樣的情形。北徐州之地,秦人集結了十5萬兵馬,欲奪彭城和徐州之地。謝玄即將出兵彭城,李徽也將率軍出征迎戰。此1去,生死難料。”
謝道韞瞬間明白了1切。大戰將起,李徽要率軍出戰,生死難料。所以,在出兵之前,他希望見自己1麵。他知道謝安恐怕不許,索性寫信給謝安,請他放行。
4叔也使考慮到這場大戰勝負未知,戰場之上生死難料,所以允許自己去見李徽1麵,權當訣彆。就當成是見最後1麵1般。
謝道韞的心撲通撲通的跳的飛快。她看著謝安,輕聲問道:“叔父,秦人集結百萬大軍攻我大晉,我們……能贏麼?”
謝安微微1笑,輕聲道:“收拾收拾,這幾天便去淮陰吧。呆幾日便回來,回京城後便帶著家裡人去會稽老家。那裡……安全。戰火1時燒不到那裡。”
謝道韞呆呆發愣,謝安這話的意思便是,他也沒有信心能戰勝秦人,1切往壞處去打算。
“4叔……”謝道韞叫道。
“老夫1會要進宮見陛下,本來想聽你1曲的,怕沒時間了。我走了。”謝安笑著擺手,緩步啪嗒啪嗒的走出閒雲亭,消失在竹林之側。
謝道韞靜立良久才緩緩坐下,撥弄了幾下琴弦,隻覺得心浮氣躁,曲不成調,於是托著腮怔怔發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