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其實心中非常清楚,談及這樣的話題其實是冒著風險的。而且,對既得利益者要求他們自己削弱自己的權力和利益,這實在是有些幼稚和荒唐可笑的行為。
大晉豪閥世家,為了家族利益和權力都可以淩駕於國家利益之上,可以相互傾軋清洗,毫不留情的兵戈相向。自己居然大談什麼豪族世家掌權的缺陷和不公,這當然是1種幼稚可笑的行為。
特彆是李徽這樣的人,從底層摸爬滾打1路艱辛上位,更是很清楚大晉的門閥世族的德行。事實上,李徽便曾在私底下表達過‘破而後立’方可解決大晉問題的觀點。那才是李徽真正的想法,而不是現在這幼稚可笑的行為。
可是,明知如此,李徽還是決定試1試,說出來。
原因很簡單。在李徽心中,謝安還是有光環的。儘管看清了許多東西,但是謝安身上留在李徽心目中的光環並沒有完全的熄滅。這或許是在後世便帶來的固有的印象,以及曾經謝安給予自己的提攜和好感並未消除。況且謝安確實還是有智慧和風度的。
正因如此,李徽內心裡還是抱著1絲最後的幻想。如果謝安這樣的人能夠認識到目前大晉麵臨的症結和困難,能夠意識到大晉門閥政治這種奇葩政治形態的不可持續化,意識到等級的太過嚴苛和極大的社會不會回醞釀出巨大的危險的話,或許他會有魄力突破桎梏,進行改良。
而現在,正值淮南大戰勝利,謝氏的權力和名望已經到達了頂峰。這種時候,是最佳的時機。隻要謝安肯做些什麼,他完全可以做到。
另1方麵,李徽也希望能夠最後的努力1把,將事情攤開在台麵上。總不能連提都不提,便對大晉的世家大族們完全絕望。
萬1呢?萬1他們願意做些什麼呢?
但現在,李徽知道自己今日這番話怕是白費口舌了。謝安是明白自己在說什麼的,他也應該明白有些事確實是不對的。但是,他顯然並無意願要進行改變。他的態度是敷衍和消極的。
李徽其實能夠理解謝安。站在他的立場上,那是需要極大的魄力和勇氣,以及智慧才能做出1些改變。而改變固有的1切,便會觸動盤根錯節的利益和權力,會惹來極大的風險。他謝氏本就是既得利益者,他完全沒有必要冒這樣的風險。
李徽其實並不覺得非常失望,這1切本就在意料之中。隻不過,從現在開始,謝安身上的那層光環在李徽心目之中已經消失。
謝安或許風儀無雙,或許聲望高隆,但人格和儀態上的魅力並不能成為1個人能夠被高高仰視的原因。謝安不是個合格的政治家,既然身在高位,作為既得利益者,作為位高權重之人,沒有魄力對朝政弊端進行改良,沒有膽量對體製的弊處下手,那便不是1個合格的政治家。
謝安的上位,隻是門閥政治世家掌權的循環的結果。即便不是謝安,謝家任何1人都有可能達到他目前的高度。
謝安確實做出了1些成就,但是要他再進1步,便絕無可能了。囿於門閥政治的框架,困在家族利益的藩籬之中,沒能跳脫出來解決時代的問題,這是謝安在李徽心中大大失分的地方。
於才能和魄力上來看,更像是矮子之中取長的高的人。在大晉士族之中普遍能力不高的前提下,謝安比他們高明1些,所以才得以鶴立雞群。但放眼整個曆史長河之中,謝安的政治才能隻能算1般。
就算在眼下的時代,謝安也不能算是佼佼者。秦國的王猛在政治上和遠見魄力上,便遠在謝安之上。這1點以前李徽是不會定論的,但現在李徽卻有了定論。
“4叔,今日之言,隻是私下裡的閒談。4叔莫要當真。今日言語之中若有不當和唐突之處,4叔雅量,也當不會計較。今日之言,除了在4叔麵前,我是1句也不會說的。”
李徽決定結束這個話題。這樣的話題,也是他最後1次談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