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陰城中,秋雨綿綿,南城柳樹巷,綠柳經秋雨滋潤之後,原本墨綠發黃的樹葉也透露出1絲春天才有的嫩綠之色。
謝道韞的閨房之中,青紗帳幔委地,籠罩著牙床,不知是不是長窗縫隙鑽進來的秋風吹拂之故,帳幔有規律的抖動著,如波紋1般蕩漾著。
帳幔之中,傳來嬌嗔喘息之聲,宛如窗外秋雨沙沙,屋簷下雨水滴答1般輕柔。
不知過了多久,1支雪白的手臂從牙床紗帳之中伸出,摸索到了垂在1旁的銀製的帳鉤。素手麻利的1鉤,紗帳開了半邊。
臉上紅潮未消的謝道韞隻著小衣探出身子來,伸手從床邊小幾上捧起1杯茶水遞給靠在床頭喘息的李徽。
李徽口乾舌燥,接過來咕咚咕咚喝,喝的有些急了,咳嗽了起來。
“這麼急作甚?喝口水也這麼急。”謝道韞戳了1下李徽的額頭,從他手中取過茶盅嗔道。
李徽披散著頭發,抹著嘴邊的茶水。低聲笑道:“我確實很急,兩個月沒嘗到阿姐的滋味,我能不急麼?”
謝道韞紅著臉嗔道:“胡說什麼?你這大白天的便如此,也不怕人家說閒話。哎,我也是心軟,不該這麼依著你。”
李徽微笑道:“阿姐對我永遠是這麼縱容。”
謝道韞瞪了李徽1眼,拿起衣衫窸窸窣窣的穿起來。李徽道:“要起床了麼?躺著歇會。”
謝道韞嗔道:“大白天的,我可不同你瘋。叫小翠她們怎麼看我?你也快些起來,你這剛回徐州,該花時間陪她們才是。不許賴在我這裡,天黑之前你便回去。”
李徽微微歎了口氣。輕聲道:“你何必如此?”
謝道韞轉頭看著他,忽然俯身過去在李徽臉頰上吻了1口,柔聲道:“李郎,不是道蘊要趕你走,你我之間,終究是……不可示人。我也可不想讓彤雲她們不高興。你如今乃是萬人矚目之人,我也不想你被人說閒話。”
李徽坐起身來穿衣,口中道:“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是我任性妄為。我這便離開便是。”
謝道韞嗔道:“誰要你現在走了?我說了天黑之前走。我還沒和你好好說說話呢。你坐好,我替你梳理發髻。”
李徽起身坐在窗前凳子上。謝道韞取了木梳子給李徽梳頭。窗外雨聲淅瀝,空氣中彌漫著清涼的雨霧的滋味,有1種慵懶蕭瑟又安寧的感覺。
“怎麼不說話?真生氣了?”謝道韞低聲道。
李徽道:“我會那麼小氣麼?我隻是不忍打破這樣的氣氛。”
謝道韞微笑道:“跟我說說打仗的事。聽說你差點殺了苻堅?”
李徽沉默片刻道:“阿姐還是不要知道這些事的好,免得噩夢連連。”
謝道韞愣了愣,纖細的手指劃過李徽的臉,輕聲道:“你說的對,那就不說。”
李徽道:“我和阿姐說點彆的。比如,你書架背後的那幅畫。”
謝道韞道:“什麼畫?”
李徽笑道:“就是那1副畫著兩個人,夜晚坐在水閣旁邊,天上下著雨,河上行著船的那1副啊。旁邊寫著兩句詩的那1副啊。”
謝道韞色變,隻聽李徽搖頭吟道:“青青子吟,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謝道韞哎呀1聲,伸手捂住李徽的嘴巴,阻止他吟誦,紅著臉嗔道:“你什麼時候跑到我房裡去了?那副畫,我藏在書架後你怎找到了?”
李徽嗚嗚說不出話,謝道韞把手拿開。李徽笑道:“那副畫畫的很好。畫的是我離開京城的那天晚上是麼?你和我坐在長乾裡宅子的後園裡,看秦淮河上夜航的船隻是麼?那好像也是中秋時節。”
謝道韞嗔道:“是又怎樣?”
李徽笑道:“不怎樣。那天是我第1次向阿姐表明心跡。所以阿姐畫了下來,作為紀念是麼?”
謝道韞哼了1聲,用木梳子在李徽的頭上亂梳,口中道:“是又怎樣?畫呢?你若敢示人,瞧我怎麼治你。”
李徽笑道:“畫我沒敢動,放在原處。不過,我倒是帶了其他東西來。阿姐床頭有個蓮花香薰爐挺好看的,掉在床下了,我帶了來。和阿姐這裡用的是1對兒。”
李徽起身在衣架上的外袍裡摸索。摸出了1個精致的鏤花青銅熏香爐,製作的像個蓮花模樣。李徽將它和小幾上的另1支放在1起,果然是1對。
謝道韞驚訝道:“我原以為已經丟了呢,原來在牙床下。小翠糊塗,居然沒找到。咦?你難道當真進了我的房間?”
李徽笑道:“阿姐的枕頭是紫色的,繡著幾絲垂柳,還有1隻飛燕是不是?床頭是雕刻的梅花喜鵲的圖案是不是?我不但進了阿姐的屋子,晚上還睡了阿姐的閨房。是以前掃地的小容替我鋪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