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燕滅於秦之手,故國之民遭受塗炭倒懸之苦,哀哀嚎哭,泣血無依。身為大燕宗族,老夫不能坐而視之。當此之時,複我大燕,救我百姓,乃是老夫肩負之責任,無可推諉。老夫相信,隻要登高1呼,我故國臣民必應者雲集,呈摧枯拉朽之勢。但老夫所慮者,非關東之兵,非秦國之兵,而是你晉國之兵。老夫揣測,晉國大勝之後,必圖北伐收複失地,意欲重收中原之土。李刺史的東府軍必是北伐主力。而你東府軍1旦北上,必入關東之地,你我將不得不於戰場相見,那絕非老夫願意看到的情形。老夫並非懼怕你東府軍,而是你我交戰,孰勝孰負都將損耗對方實力,徒然令其他人坐收漁利,實為不智之舉。”
李徽微微點頭,慕容垂預料到大晉將會北伐。而自己的東府軍必然成為北伐的1支主力兵馬之1,1旦北伐,必然北上進攻,進入關東燕國故地。慕容垂即將謀求複國,他1旦起兵,關東之地將成戰場。所以他擔心自己的加入會影響他的複國大局,讓他不得不分身對付自己。
就算他解決了苻丕的兵馬,也1樣的回頭和自己作戰。或許是他真的忌憚自己東府軍的實力,不肯和自己火拚。又或者,確實如他所言。在這種亂局之下,自己和慕容垂要是先拚起來,拚個兩敗俱傷,實在是不明智的選擇。
叢林之獸,最怕的便是受傷。1旦受傷,便會招致其他猛獸的進攻。這裡也是1樣的道理,受傷的血腥味會引來強敵的覬覦。
“……老夫以為,當此亂局之時,你我當協力合作,共謀大事。你披肝瀝膽,苦寒出身,今得方寸之地立足,殊為不易。然以你所轄之數萬之兵,所領之數郡之地,恐難以長久。並非是你無才能,而是實力太弱之故。強敵1至,摧枯拉朽,恐難抵擋。況你晉國上下,重門閥而輕寒族,你徐州之地遲早被人褫奪,屆時你將如何?李刺史當不可不慮之。老夫給予的建議便是,同老夫精誠合作,達成同盟。你我南北接壤,若能互相信任,肩背相依,則可守望相助,互通有無,不懼任何來犯之敵。1旦形成盟約,則可互為屏障,共擔風雨。老夫不必擔心南來晉國之兵,而你徐州則不必擔心南下東來之敵。此乃珠聯璧合,天作之合也。不亦樂乎?”
李徽臉上露出1絲不易察覺的笑容,繼續讀下去。
“老夫所求無他,1則東府軍不可北進,攻我關東之地。李刺史當阻止晉國北伐之想。特彆是東南方向,北府軍和東府軍的北伐絕不可行。否則將難以避免燃起戰火,於你我皆有不利。2則,老夫知道你有強大火器在手,有大量物資錢糧在手,若能給予物資火器上的相助,助我迅速擊敗關東之敵,收複故土,則老夫銘感於心。作為回報,老夫之後將供應你戰馬鐵器等物資,此乃互通有無之舉。3則,老夫可同你簽訂盟約,約為交好,互助拒敵。老夫複我大燕國祚之後,可助力成就大業。李刺史天縱之才,當此亂世之時,若不做1番事業,豈非辜負上天之眷顧。老夫樂見李刺史能夠成就大業,雄踞江南之地,你我共治天下,令天下歸於太平,豈不妙哉?以上乃老夫肺腑之言,衷心所出,李刺史聰慧明智,又有梟雄之姿,目光遠大,高瞻遠矚,當知老夫之意。願3思而量,期盼佳音。”
厚厚1疊紙張寫的1封長長的信終於讀完了,李徽長長的籲了口氣,將信整理好,塞入牛皮信封之中。緩緩坐在矮凳上。
慕容楷顯然是知道信的內容的,他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李徽的臉色,在旁為李徽斟了杯酒。李徽端起酒杯喝乾。
“妹夫,這信上所言之事,你是怎麼看的?”慕容楷沉聲問道。
李徽沒有回答,站起身來緩緩在庭院之中踱步。
最近李徽1直為1個問題所困擾,那便是自己在大晉朝中的地位和處境。李徽知道,自己屬於白手起家的異類,在大晉這樣的政治環境裡,確實是屬於那種爆發而起,雖光芒耀眼,但卻並不能令所有人都任何之人。
在豪閥大族眼中,自己是沒有根基的,是不值得重視的。在他們眼裡,自己隻是個暴發戶而已。骨子裡的蔑視和不屑是揮之不去的。在任何層麵,他們其實都不會信任自己。
這1點在自己最近受到的質疑之中便可見1斑。即便如謝安這樣的人,他對自己都是極為不信任的。之前便如此,而不久前在京城時的談話,更是毫不掩飾的表達了擔心。
在謝安眼中都這麼看自己,更遑論在其他人眼裡了。
自己的初衷隻是為了能夠增強實力保護自己和家人,掌握自己的命運,不為他人隨意左右和屠戮。自己來徐州所做的1切隻是為了踐行這個目標,並在此基礎上儘可能的造福於百姓。
自己其實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而且自己的東府軍也為大晉存亡付出了犧牲和鮮血。不能說功儘在自己,起碼也是功勳之臣。但是即便如此,依舊不能打消他們的疑惑,這令李徽心中甚為惱怒。
關鍵是,這種懷疑最終會彙聚成1種共識。在自己什麼都沒做的情形下,自己會被這幫人天然的排斥,認為是心有異心。1旦形成了這種共識,1待有機會,他們必是聯手鏟除自己。雖不會很快便會這麼做,但這顯然是未來的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