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咂嘴道:“道乾受了重傷,傷殘了1支腳,確實甚為遺憾。他心中煩躁也是無可厚非。老夫也去寬慰了他。男子漢大丈夫,少了半個腳掌怕什麼?此戰他立了大功,老夫自不會虧待他。道坤,你也要多勸慰他才是。”
慕容紹躬身道:“叔父放心,我會安慰他的。”
慕容垂點頭,繼續道:“至於追擊之事,眼下還不是時候。”
慕容寶在旁道:“父王,眼下難道不是最好的時機麼?他們倉皇而逃,士氣低落,正可乘勝追擊。兒子願意領軍追擊。”
慕容垂搖頭道:“道佑,你便是不喜歡動腦子。北府軍這是主動撤離,難道沒有防備?你們看,他們的撤退有條不紊,行動有序,那可不是倉皇而逃,而是有序撤離。北府軍還是有些底蘊在的,畢竟曾大敗秦軍數十萬兵馬,不是烏合之眾。眼下進攻,必遭阻擊。況且,雖然斷了他們的糧道,他們軍中定然還有餘糧支撐。什麼時候是最好的時機?那便是等他們糧食耗儘,又冷又餓,已經無路可走,無力作戰之時,我們再進攻,則可不費吹灰之力。此刻追擊,固然也是能勝的,但是付出的代價巨大,沒有這個必要。你們要記住,無論什麼事,都要有耐心,有忍性,要以最
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收益。要動腦子,而不是盲目行事。”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慕容垂老謀深算,百戰百勝的秘訣絕不是蠻力作戰和1腔熱血的野蠻勇武。靠的是算計和謀劃,審時度勢的手段。
“這天氣,1場大雪已經難免啦。嗬嗬,很快就是十1月了,已經是最寒冷的天氣了。你們想1想,在最寒冷的天氣裡,北府軍那麼多人沒有飯吃,被困在風雪之中,那是什麼滋味。”慕容垂撫須笑道。
“父王,那滋味我們去年冬天嘗過了。再也不想嘗了。今後,該彆人嘗了。”慕容寶沉聲道。
慕容垂點頭道:“說的極是。這些滋味,該讓彆人嘗了。傳令,整頓兵馬,明日出發,跟著北府軍,將他們趕到黃河岸邊去。”
……
如預料的那般,大雪在傍晚時分落下。風雖然小了,但是紛落的大雪讓行軍更為艱難。
4萬北府軍將士在1片迷茫的大雪之中趕著路。他們口中噴著白汽,頭上身上全是落雪,身上冒著熱氣,衣服已經汗濕。
即便已經竭力快速的趕路,但是從鄴城到坊頭黃河北岸的8十裡路他們還是沒能在天黑之前趕到。他們不得不在黯淡的光線下,幽暗的大雪之中前行。
半路上是不能停下的,停下便是死路1條。已經有許多兵士停下來之後,身上汗濕的衣服便開始結冰,然後他們便再也站不起來了。沿途雪地裡,留下了許多僵臥的已經失去生命的屍體。
謝玄的心在滴血,他無力的躺在擔架上,看著這1切在眼前發生。內心之中自責痛苦,難以名狀。
他想起了當初李徽對他的苦勸,關於北伐的程度,李徽勸說了多次。最近1次,他親自趕來阻止,但是自己無視了他的警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雖然自己對李徽已經再無兄弟情義可言,但李徽起碼在這之前多次勸阻自己北進。從這1點上,他還算是講些兄弟情義的。
謝玩說他派人去求援了,李徽會不會派兵前來呢?這樣的天氣,他的東府軍恐怕也不會出動吧。若是他不願出兵,倒也情有可原。自己已經和他絕交,這樣的天氣他不出兵也是對的。可是自己內心裡還是有那麼1些隱隱的期盼。
當初淮南之戰,在8公山上的時候,自己陷入重圍之中,知道李徽1定會來。但現在,他會來嗎?
此戰失敗之後,如何向4叔交代?朝廷上下會怎麼看自己?還有阿姐,李徽通敵叛國之事1旦公開,阿姐怎麼辦?自己和李徽交惡,她如何自處?
謝玄1路上腦子裡如亂草1般的煩雜,情緒如亂麻1般的複雜。他這1生,從未經曆過這樣的時刻。此次北伐之敗,讓他的1切驕傲和自負都落入塵泥之中,踐踏的粉碎。
風雪黑暗之中,北府軍蹣跚向南,終於在夜半時分,抵達了諸葛侃提前趕來在北岸高處建立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