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閱台側供人休息的帳篷裡,在4處的喊殺和隆隆的火器聲中,李徽和慕容楷坐在小幾旁。李徽命人上了茶水,溫暖的茶水讓慕容楷被寒風吹得冰涼的身體暖和了過來。
“妹夫,我們真的很需要糧食。實話跟你說吧,我關東今年糧食的守成很不好,兵馬又擴張了數萬,糧草緊缺。去年我們靠晉陽繳獲的糧草才渡過了難關,今年是實在無法支撐下去了。苻丕的兵馬已經占領了河南郡和河北郡,翟遼叛賊出爾反爾,6月裡再次反叛。我燕國如今確實處在最為艱難的時刻。此刻若得你糧草相助,無異於雪中送炭。我大燕上下都會因此而感激你。臨來之前,燕王諄諄囑咐我,要我必須要從你這裡借得糧食。否則,我回去可交不了差事啊。”
慕容楷的態度確實好了不少。其實昨晚他便想好了,今日要好好的求李徽幫忙,倒也並非完全是因為見到了校場上這場麵所以口氣服軟。
李徽抿了1口熱茶,將1片茶葉嚼碎咽下。沉聲道:“你所謂的借糧食便是陳兵邊鎮,準備進攻我北徐州麼?天下有你們這種借東西的方式麼?若非我徐州東府軍還有些實力,要是我實力不濟,你們怕是早就攻進來了吧。”
慕容楷忙擺手道:“誤會,完全是誤會。其實琅琊郡的兵馬根本不是對付你們的。翟遼的叛軍如今盤踞在渤海郡和清河郡1帶。此次集結十萬兵馬於泰山郡,是打算從濟南郡北上,擊其腹背,1舉將翟遼的兵馬擊潰的。絕非是針對你們。我昨日隻是1時口快,說了那話。都怪我嘴賤,我大燕軍隊怎會攻你徐州?斷然不會。”
李徽冷笑道:“你猜我信不信你的話。你把我當才出道的雛兒是麼?舍近而求遠,繞道剿敵?而且是從地形複雜的泰山郡進兵?那泰山橫亙,你們如何北上?撒謊成性,足見你毫無誠意。罷了,跟你沒什麼好談的,你還是回去吧。回去告訴慕容垂,他若敢攻入我北徐州1寸土地,我和他之間以前的約定便全部作廢。你們便等著我的東府軍攻入鄴城吧。我可不是苻堅,被我擒獲之後,我可不會婦人之仁。”
慕容楷滿頭大汗,心中暗罵自己自作聰明。昨晚想了半天的狡辯理由被李徽1眼洞穿。李徽何等精明,可騙不了他。
“妹夫,莫要惱怒。此事確實是我們的不是,但是,我們不也是急了麼?實在沒辦法了。眼下黃河以南為你們大晉所占,泰山以東為你所占,東邊是苻丕,西北是翟遼,我大燕隻有冀州之地,已然被蠶食的支離破碎。眼下若不能解決周邊這些勢力,我大燕複國大業就要破碎了。這種情形下,我們隻能破釜沉舟鋌而走險了。你知道,逼急了的情形下,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若我大燕不保,那還說什麼?”慕容楷說道。
李徽咂了咂嘴道:“聽起來,你似乎還是想要威脅我。”
慕容楷道:“不不不,我隻是告知你實情罷了。”
李徽微微沉吟。關於和慕容氏之間的關係,李徽並不報以幻想。目前的情形之下,徐州和慕容氏之間更像是1種互相保護著對方腹背的盟友。這當然是目前這種特殊的局麵形成的關係。
慕容氏的死活,慕容垂能否複國,對李徽而言這些都不重要。站在徐州的立場上,李徽目前需要的是相對穩定的環境,儘量不發生戰爭,以爭取更多的時間來發展徐州的實力。從徐州的利益出發去考慮問題,是李徽的第1選擇。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李徽還是樂見慕容垂能夠挺住。畢竟和慕容垂他們打交道已經很長時間了,對對方也比較了解,溝通起來也不至於太難。慕容垂如果完蛋了,彆的勢力會填充關東之地,無論是苻丕還是其他的勢力占據關東,結果未必會好,會帶來諸多的不確定性。
也許彆的勢力打交道起來更容易1些,但也許會更難。這種不確定性,反而不是李徽所希望的。徐州穩定的環境,特彆是北徐州和青州4郡的穩定和安全是目前李徽首要考慮的問題。
當然,慕容氏這幫人顯然不是善類,背地裡沒少算計自己。就拿這1次,他們來借糧食本來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卻以大軍壓境相威逼,這便是犯了大忌。這說明慕容垂這幫人習慣於以威逼的手段行事,甚為無理。李徽當場拿了慕容楷,1刀砍了都不為過。
若李徽還是青澀的少年,自然會熱血上頭的去怪罪他們,甚至會動手殺人。但如今的李徽已然在這時代摸爬滾打了多年,早已過了熱血上頭的年齡,也明白在這亂世之中生存的法則。
這世道無所謂敵我,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而爭奪。隻要能夠對徐州有利,符合李徽心中製定的發展目標,有利於徐州的穩定和發展,李徽便可以靈活的對待其他人。
比如慕容氏。李徽認為,此刻慕容氏如果完蛋是不符合自己的利益的。不但會增加北方的危險,也會增加之後的不確定性。讓慕容氏擋在前麵,讓他去和其他勢力充分鬥爭,在北方血肉磨坊裡去消耗,去廝殺,那便是對徐州有利的事情。
當初李徽對謝安的1些做法頗有微詞,便是不理解他的做法,認為他軟弱和稀泥,不夠果決。但現在的李徽越來越理解謝安的做法。那才是1個成熟的政治家的行為方式,而不是熱血上腦亂乾1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