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塾城西北的大江之上,黑沉沉的夜幕之下,激烈的戰鬥正在進行。
從傍晚開始,百餘艘兵船便裝運了多達萬餘兵馬展開了對姑塾碼頭的進攻。此刻,戰鬥已經進行到二更時分。
利用地利的優勢,姑塾守軍在碼頭兩側的山崖高處布置下重兵。三萬姑塾兵馬中的一半都被布置於此,利用地勢對進攻的荊州軍和豫州軍發動凶猛的打擊。
姑塾碼頭的地形完全是一種利於防守方的地形。當初桓溫駐軍於姑塾,硬生生鑿開山崖,形成通道。用青石泥方填充沿岸內堤,在江水和高崖之間填充出寬兩百餘步,長達裡許的巨大開闊空間,作為姑塾水軍的停靠基地。
這種狹長且開闊的地形,讓整個碼頭的空間幾乎都置於高處的遠程火力攻擊的範圍之內。兩百步的縱深空間,居高臨下攻擊的話,甚至強弩便可以做到。對於進攻方而言,他們隻一靠近碼頭,便要麵臨高崖和上方工事的打擊。
正因如此,荊州和豫州聯軍從一開始便處在被動挨打的局麵。在過去的幾個時辰裡,他們被壓縮在碼頭靠近江水的一側的狹長地帶裡,無法寸進。有不信邪的聯軍兵馬已經試過了,他們強行往碼頭縱深內衝鋒,試圖突破山崖通道。但所有不信邪的人現在都用生命證明了‘試試就逝世’這句話的正確性。碼頭上到處散落的屍體,便是他們倔強的後果。
碼頭上方山崖工事上,司馬尚之和他的弟弟司馬恢之正在指揮將士們繼續往碼頭上肆意潑灑箭支和弩箭。山崖下燃起的火堆照亮了碼頭上的大部分區域,令對方的行動無可遁形。對方的每一次突擊,都會被猛烈的箭雨扼殺而不得不狼狽退卻。
隨著時間的推移,司馬尚之和司馬恢之頗為緊張的心情也變的輕鬆起來。開戰之前,兩兄弟心中頗為恐懼。雖然他們都擔任軍職多年,但是作為譙王司馬恬的兒子,他們養尊處優,幾乎沒有參加過真正的戰鬥。躍馬橫刀走走過場倒還是可以的,真要是率軍同敵人交戰,心中自然是打突突的。
所以,這幾日司馬尚之不止一次的向司馬道子請求增援。傍晚敵軍進攻之時,司馬尚之還派人去向司馬道子懇求務必增援。
但現在,恐慌消失了。敵軍不過爾爾,戰事完全對自己有利,對方甚至都沒有機會攻到山崖下方的位置。
“哈哈哈,二弟。荊州兵馬和豫州兵馬不過如此而已。雖然他們人數眾多,聲勢浩大。但今晚之戰,他們注定遭遇失敗。我兄弟二人初次領軍作戰,便要迎接一場大勝了。明日,我兄弟便要名揚天下了。”司馬尚之看著碼頭上黑乎乎的在箭支射程之外蠕動的敵軍的身影笑道。
司馬恢之倒是保持著一絲清醒。
“阿兄,不知道他們還要攻多久。看起來他們似乎不肯認輸的樣子。他們的兵馬還是很多的,這才投入了萬餘人,此刻定然在增兵。我看,咱們還得打起精神來,不要想太多。”
司馬尚之看著遠處黑沉沉的江麵,那裡什麼也看不見。
“讓他們增兵便是。我們的弓矢弩箭多的是,來多少都是白給。最好今晚上殺的他們膽寒,令他們知難而退。哈哈。二弟,我看你是太緊張了,你學學為兄,我便一點也不害怕。這種戰鬥,不過是小場麵而已。阿爺戰前便說了,如果我們兄弟連姑塾碼頭都守不住,那便是廢物了。看來薑還是老的辣,阿爺早已預見到了結果。”
司馬恢之笑了笑,並沒有反駁司馬尚之的話。戰前,司馬尚之緊張的模樣自己看在眼裡,他現在說一點也不害怕,那完全是自吹自擂了。
“阿兄,阿爺戰前還交代了,要我們派出船隻沿江巡邏,防止敵人從下遊偷渡。咱們似乎忘了要這麼做。我心裡有些擔心,對方明知攻擊無果,卻還不肯撤離,是否在掩蓋什麼。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按理說,荊州軍和豫州軍都久經戰場,怎會沒人明白,這種地形之下他們根本沒法得手?卻還要猛攻不休?”司馬恢之道。
司馬尚之嗬嗬笑道:“恢之,你現在的膽量頗像是婦人一般。瞻前顧後,怕這怕那,還囉裡囉嗦的。阿爺隻是提醒,也不是要我們一定要這麼做。下遊有水軍橫亙江麵上,他們如何偷渡?你可真是杞人憂天。他們猛攻不休,不正是因為他們不得不如此麼?你告訴我,除了碼頭這裡,他們如何進攻?上下遊二十餘裡,皆為高崖絕壁,他們攀爬懸崖麼?就算他們能這麼做,一晚上也不過偷渡過來幾百上乾的,到天明便會全部暴露,被我巡邏騎兵殲滅,又有何用?”
司馬恢之點頭笑道:“看來是我想多了,確實如阿兄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