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暮色漸起。東籬門外,號角在暮色之中吹響。劉牢之率領的北府軍前軍緩緩出營整隊,做著攻城前的最後準備。
大帳之中,劉牢之坐在黑暗之中,雙手撐著軍案,眯著眼沉默著。
何無忌站在側首的黑暗中,他的目光看著劉牢之。昏暗的光線下,何無忌看到劉牢之腮邊的肌肉在蠕動,耳廓也在有規則的抖動。作為長期跟隨在劉牢之身邊的外甥,何無忌知道,每逢重大決定的時候,劉牢之便是如此。他定在思索著一個重大的問題。
終於,劉牢之長長的籲了口氣,站起身來。
“無忌,幫我披掛盔甲。”劉牢之沉聲道。
“是,舅父。”何無忌應道。
他快步走到一旁的盔甲架上,將一副沉重的鱗甲取下來,來到劉牢之身邊,替他披掛。
“無忌,目前這種情形,如果是你,你該如何抉擇?”劉牢之道。
何無忌想了想,低聲道:“攻下京城或許是唯一的出路。”
劉牢
之嗬嗬笑道:“唯一的出路?出路多得很,選擇也多得很。要選擇最有利於我們的一條,明白嗎?”
何無忌道:“請舅父教誨。”
劉牢之沉聲道:“就算攻下京城,你以為那王恭能容得下我?那廝根本就不可能兌現對我的承諾,他的話絕不可信。你知道,他今日讓我攻城,便是要將我彭城兵馬消耗殆儘,削弱我的實力。他在北府軍中最忌憚的便是我了。這老賊不可信任。”
何無忌整理著甲胄,沉聲道:“我也看出來了。可是現在北府軍中許多人都依附於他,也是無奈。”
劉牢之沉聲道:“那些人且不管,他們隻是唯利是圖之輩罷了,不值一提。我本也可以和他虛與委蛇一番。但是現在局麵變了。謝大將軍已經起兵,徐州東府軍也已經起兵,我有預感,王恭不會長久。若此刻不做出抉擇,反而去進攻京城的話,將來我等必死無葬身之地。再者,彭城一旦被攻占,我彭城將士的妻兒父母都在李徽手中,軍中將士如何能安心?我若不為他們著想,他們也不會擁戴我。我現在是前有狼,後有虎,左右為難。所以,必須要做些什麼了。”
何無忌輕聲道:“舅父……打算如何做?”
劉牢之冷笑道:“王恭希望我彭城兵馬死在城下,我怎能如他所願。我要率軍回京口,占領京口,聲援謝大將軍。這樣的話,東府軍不會攻我,或許李徽還將會將彭城歸還與我。否則,我即便不死在今晚的攻城之中,也要死在東府軍的進攻之下,王恭還是會讓我去同東府軍作戰。我不死,他不會罷休。無忌,我們要倒戈相向,就在今晚。”
何無忌呆愣半晌,說不出話來。
劉牢之喝道:“愣著作甚?頭盔拿來。將前軍中都尉以上的將領全部叫來,我要宣布此事。”
何無忌驚醒過來,忙小跑將頭盔取來,遞到劉牢之手中。
“舅父所言甚是,恐唯有此途了。甥兒這便去傳令。”何無忌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