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進一步的惡化。兩日來,各縣教眾蜂起,占領縣城,燒殺劫掠,殺死官員的消息源源不斷的傳來。得到基本武裝的教眾人數越來越多,已成燎原之勢。這令會稽城官員豪族們心憂如焚,驚駭之極。
特彆是當得知起事的教眾兵馬已經超過萬人,正朝著會稽城而來的消息之後,城中的豪族大戶,各級官員之間彌漫著悲觀的情緒。他們認為,留在城中恐怕是死路一條。於是帶著家人,收拾財物開始往城外逃走。
由於會稽城已經禁嚴,城門已經不許進出。這些豪族大戶的車隊堵塞在城門內的廣場和長街上,吵吵嚷嚷,叫鬨不休,更加重了恐慌的情緒。
劉宣之官職不高,平素在這些大族麵前根本沒有什麼說話的份,此番也無法彈壓。這些人吵著鬨著要劉宣之開城門放他們出去,劉宣之苦口婆心的跟他們解釋,他們也不聽。無奈之下,劉宣之隻好再一次求助謝道韞。
這兩天,謝道韞自然也沒閒著。她知道情況的嚴重性,為了給於劉宣之支持,增強他守城的信心,她親自前往會稽城各世家大族拜訪,向他們講明利害,爭取他們的幫助。
謝道韞知道,城中大族的力量還是有的。無論是物資人力,還是在精神層麵上的穩定人心,都是極為重要的。隻要會稽大族們願意出力,同心協力守城的話,他們可以將扈從家丁仆役們組織起來,組成一支人數不少的守城力量。
大族家中都藏有兵器盔甲,甚至還有戰馬。不算中小世族,光是會稽十幾家大族,起碼便可以組織起一支七八百人的武裝力量。而且這些人比之郡兵也不差,他們可都是看家護院,每日舞刀弄槍之人,是具有相當的作戰技能的。
物資糧草方麵更是不用發愁。三吳豪族誰家不是富得流油,這幾年雖然三吳又是旱又是澇,遭了天災,發生了饑荒。但對大族的影響其實並不算大。他們家底殷實,足以抵擋兩三年的欠收。倒黴的終究是百姓,他們才無法抵擋突如其來的災荒和厄運。
所以,如果他們肯的話,他們有大把的資源可以利用。可以安撫百姓,可以用錢糧組織百姓守城。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完全可以在乾餘名郡兵之外,組織起數乾人的守城人力。那樣的話,沒有意外情況的話,守城應該人力是足夠的,也大大增加了勝算。
可惜的是,一切都是基於‘如果’二字。就算是謝道韞親自出麵,曉以利害,得到的反饋卻也令人沮喪。整個會稽大小世族數十家,謝道韞跑了個遍。應者寥寥。
大族之中,隻有會稽沈氏家主沈元,周氏家主周福林表態,要同仇敵愾,出力出人出資,協助守城。其餘的大族都打著彆樣的主意,對謝道韞的請求不予理會。
謝氏自謝安去世之後聲望大跌已經是不爭的事實。若是謝安在世,這些人絕不敢對謝道韞如此的怠慢。但時過境遷,一切都不同了。謝道韞名聲雖大,但多年來居住於京城,在京畿一帶還有些名望,在會稽反倒不如京城。況且,眼下是生死攸關之時,這些人自詡精明,又怎會聽謝道韞的話。
所以,兩天下來,謝道韞取得的成果並不多。陪同她跑了兩天的小翠氣的要命,怒罵這些家夥不識大體,關鍵時候不團結,也不給自家小姐麵子。
謝道韞倒是很淡定,她對小翠說:“這很正常。趨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危險到來之時,他們想明哲保身,不肯摻和進來也情有可原。隻是他們不明白,這一次若不團結,便有覆滅之危。可是,又有什麼辦法讓所有人都能夠清楚的看清形勢呢。我們儘力為之,其餘的便不是我們所能考慮的了。”
麵對大族紮堆外逃的情形,謝道韞去往城門口作了最後的挽留。告訴他們,出城反而更加的危險,因為現在城外處處不太平,很可能會遭遇到叛軍的襲擊。請他們三思而行,最好留在城中,方得安穩。
但是,謝道韞的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那些大族們早已鐵了心要離開會稽城。他們的評估是,會稽城根本守不住。數以萬計的教眾正聚攏而來,若此刻不走,會稽城一旦被圍困,後果不堪設想。
見此情形,謝道韞告訴劉宣之。既然他們執意要走,不如放他們離去。這些人留在城中,反而會動搖民心,乾擾守城。索性如他們的願便是。
劉宣之覺得也在理,反正勸也勸不住,這些人吵鬨呱噪,自己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都是根基深厚的大族,自己也不能得罪。於是下令打開城門,讓這些大族的車馬離開。
大族們離開之後,城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他們的離去還是極大的影響了百姓們的情緒。從來都是以這些大族作為風向標的,現在他們都逃了,豈不是說明情況已經極為危急了。沒有人對守住城池存有信心,他們心情低落,惶然不知所措。
謝道韞沒有去理會城中這些人的想法,她知道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她要做她認為的該做的事情。東山彆墅的謝家人她已經全部接到了城中,在這種時候,城外是不安全的。謝家東山彆墅看似隱秘安全,其實反而是最不安全的地方。那些教眾來到會稽的第一時間便會去東山將城中大族在山中的彆墅清掃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