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的淮陰北城大校場上,數千新兵正在揮汗如雨的訓練。
李徽站在檢閱台上,眯著眼看著這些東府軍新兵生龍活虎的訓練的情形,麵露欣慰之色。
這些新兵雖然一個個麵容黝黑,但是他們年輕的麵容上的自信和陽剛之氣洋溢。這一批新兵都是徐州新一代的青年,他們的成長環境正是徐州高速發展的十多年的時間段。
李徽來到徐州的時候,這一批新兵都是八九歲的孩童。他們的童年是艱難的,但是隨後十餘年的巨大變化,徐州整體狀況的好轉讓他們受益。
從物質層麵而言,他們生長發育的階段正是徐州解決了溫飽,且生活逐漸富足的階段。所以這一批青年的身體素質比之同期的其他人更加強悍。荀康做過統計,徐州青年一代的身高體重都有大幅度的增長。營養什麼的不說,光是能在生長發育期能夠吃飽飯,不挨餓,便已經讓他們強於上一代人了。
從精神層麵而言,這一批青年人對徐州的認同感極高。換句話說,在徐州自力更生軍政自專的情形下,對於大晉的認同遠遠不及對徐州本身的認同。這種認同感源自於生長環境的改變,當然也是教育引導的結果。
無論是出於怎樣的原因,這一批青年人的自信心更強,對徐州的歸屬感更強,心態上也更積極。在普遍接受了一定的基本教育之後,也更明理開朗,精神麵貌上更加的昂揚。
不能說這完全是李徽刻意為之的結果,有些事固然有引導和提倡的作用,但更多的是成長環境的潛移默化,以及徐州快速發展帶來的結果。可以說,徐州的青年一代和其他地方的青年一代已經有了很大的差彆。而這些改變也是李徽樂於看到的。
數日前,送走燕國使者高湖之後,李徽和眾人商議了此事。意見並不統一,有的人認為,這是燕國試探性的訛詐行為,燕國應該不至於敢於發動對徐州的進攻。所以,這件事還應該慎重解決,最好能夠派人去燕國解釋清楚,維持現狀對徐州有利。
另外一種意見是,慕容垂敢於派高湖前來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這便是已經準備同徐州交惡。以目前的局勢來看,燕國這兩年局麵穩定,實力恢複。在北方已經堪稱是勢力最強的一方。其餘各方勢力隨著互相消耗以及姚萇苻登等人的去世已然逐漸衰落。
慕容垂的心態定然也發生了變化,不滿足於身邊有徐州這個強大的勢力存在。他的目標是一統北方,而最大的威脅便是臥榻之旁的徐州。隻有將徐州削弱或者解決,他才可以心無旁騖的發起一統北方的進程。
在取得了大晉朝廷的地位認可和協議交好之時,在大晉內部分裂和紛爭之時,慕容垂想要對徐州動手,從動機和時機上都是恰當的。既不用擔心大晉的北伐,又不必擔心其他北方勢力的襲擾。嗅到了朝廷孤立李徽的意圖,慕容垂極有可能鋌而走險。
雙方各有各的道理,互相說服不了誰。李徽的意見當然至關重要,他必須下這個決定。
李徽的意見傾向於第二種。他向眾人分享了自已的一些分析。
這些年,自已和慕容垂固然相安無事,但那是因為各自所處的局麵使然。徐州需要爭取時間發展壯大,而慕容垂需要穩定關東之地,在北方強敵環伺的情形下站穩腳跟。雙方有戰略上合作的需要。
所以,即便曾經有過衝突,數次大規模的作戰,造成了不小的傷亡。雙方還是保持了克製,以協議和談的方式暫時擱置了紛爭,保持了背靠背的和平共處。
但李徽心裡明白,自已攫取了北徐州和青州四郡之地,是帶有乘人之危的脅迫性質的。慕容垂是何等樣人?這口氣他如何能夠咽的下去?他隻是足夠隱忍,能屈能伸罷了。就像他當年委身於苻堅之下,忍受氐人的冷嘲熱諷和詆毀,選擇隱忍度日一樣,隻是不得不為之。而一旦時機成熟,他會毫不猶豫的行動。
當年苻堅淮南之敗後,慕容垂立刻回到關東起兵,便是明證。
眼下也是如此,他感覺到了時機的到來,對徐州開戰也會毫不猶豫。
而且,從他派高湖前來提出的這幾個條件來看,慕容垂決心已下。他自然明白自已不會答應他的條件。將青州和北徐州之地歸還給他們,以淮河為界共處,這個條件像極了當初苻堅準備南下的時候提出的條件。當初苻堅為了找理由南下,便向大晉提出了割讓江北之地劃江而治的條件。那其實便是獅子大開口,以對方拒絕為理由出兵的一種手段。苻堅這麼做了,慕容垂也這麼做了。
所以,李徽的判斷是,慕容垂其實已經做好了進攻的準備。絕不能忽視慕容垂的野心。而對徐州而言,數年沒有大規模動兵戈,悶著頭發展自已,也應該要有所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