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紛紛何所似,未若因風起(2 / 2)

新語新編 山重疑路 7926 字 3個月前

“那會是誰?”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

“不會就是君姑你自己吧!”

“正是。既然一定要挑王家兒郎,怎麼也要找個自己看順眼的吧?”

“你這膽子也太大了吧?這要是被人發現了,還不成了笑話,哪有女孩子自己拋頭露麵選郎君的。”

“當時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來了興致,扮成一個書生模樣,拿著家父的信函就一個人來王府擇婿,那時候都還年輕,差點沒給我挑花了眼。”

“君姑也是出名的美人,我就不信,當年這些王家的兒郎沒看出來君姑女扮男裝,可君父當年怎麼這麼灑脫?”兩人都很努力的在痛苦中尋找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快樂。

“嗐,彆說了,什麼灑脫啊,風流不羈啊,都是假的。幾十年後,永和九年那次蘭亭會後,我又問起他,他才肯把憋了多少年的真心話講出來。”

“什麼真心話?”

“他哪裡是什麼灑脫,就是自我放棄了,覺得當時自己的父親下落不明,叔父牽扯到王敦造反,連他自己也和王敦的關係太過密切。他當時想得就是選誰都不會選他。就徹底無所謂了。這才那麼灑脫。”

“他和王敦關係密切?”

“是的,幾乎就和王敦的兒子王應一個待遇,甚至一度想也收養他。就因為這層關係,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進入中樞,不能實現他心中的抱負,隻能寄情山水書畫。”

“原是這般,難怪叔父生前談起君父,每每扼腕歎息,說君父生不逢時。不過君父的書法彆開天地,定能光照千古。說不定千年之後,這朝的人都被忘卻了,君父的字還流傳著。”

“他的字博采眾家之長,叔父王廙,家父郗鑒,還有衛夫人,都是書中的好手。再加上那一年,王導、郗鑒、庾亮,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個長輩在一年之內先後離開,他便厭倦了官場的爾虞我詐,與書法上又更進了一步,嘿嘿。”郗璿說著說著,突然偷偷笑了起來。

“君姑這是在笑什麼?”

“不足為外人道。”

“兒媳算外人?”

“是夠外道的。”

“你不說我把中滿園的梔子花都剪了,不讓你看。”

“你剪了,燒了,碎了,它明年還會開。隻是這人哪,走了的,回不來了,來了的,也回不去了,最終是都走散了。”

“倒是有幾分哲理。頗有點清談的風采。君姑當年若也去清談,名頭必然不在我之下。”

“你君父他不喜歡清談,雖說他很擅長此道。他總覺得是王衍等人的清談,荒廢了政事,坐看各地藩王做大,又坐看各地胡羌壯大,卻還是什麼都沒做,隻是鑽研玄理,這一個字的功夫上耗費太多時光。”

“他不喜歡的,你便也不喜歡?”

“我?我這點清談的底子,還是你叔母劉氏那裡學來哪,她哥哥劉惔,那可是那些年清談的領袖。”

“說起叔母那個人,可有意思了。叔父隱居的時候,收留了一些歌妓,有時候會看她們唱歌跳舞。要是看得時間長了,叔母就會把簾子拉下來。明明是她嫉妒了,她偏偏說是怕傷了叔父的美名。”

“他們兩個啊,可是活活把沽名釣譽這四個字演活了。本來就特彆想當官,偏偏要裝作毫不在乎,一裝就裝到四十歲。”

“這就是兒媳外道的原因,君姑說話太直,太傷人。叔父於我們姐弟,情似慈父。君姑這麼說,不是很合適。”

“這就是我啊?彆說是謝安那鬼小子,就是我的兩個兒子徽之,獻之。我也會寫信給兄弟郗愔說他們倆是勢利眼,看著郗家落寞就待如陌生人,看到謝家掌權就猛獻殷勤。”

“這麼多年,君姑吃了這麼多虧,還沒有改掉嗎?”

“這麼多年,我都吃了這麼多虧了,要是改掉了,虧不就白吃了。”

“這天似乎聊不下去了,除非告訴我,你剛才傻樂什麼。”

“你早就想好了要這麼說。”

“那你說不說,不說我可惱了。我惱了可是會寫詩編排人的。”

“好好好,怕了你了。你君父當年練書法練得魔怔了,晚上睡覺,手也不閒著。”

“可不嗎?七子一女,是挺忙活。”

“找打是不是。”

“你還在意這個?”

“好了,沒有你想得那麼豔俗,他用手作筆,用我的背當紙,還在練習書法。我就惱了,大晚上不睡覺,也不讓我睡覺。”

“可不是嘛,七子一女。這兩口子儘正事。”

“你還讓不讓我說完了。”

“你說嘛。”

“我就和他說,你體是你體,我體是我體,劃自己的身體去,彆打擾我睡覺。誰想到,一語點醒夢中人,他居然悟出了前所未有的筆體。”

“是啊,這一悟,當真是驚天動地,繼往開來,這故事若是傳出去,定是一番美談。左右無事,也再無處可去,不如君姑就與我講講這王家當年的事情。”

“你今日怎麼轉來性子,這些年你似乎聽到王家兩個字就厭煩。”

“許是上了年歲,心思活泛起來,又許是見得多了,明白了一些之前不明白的道理。”

“也罷,就講與你聽,這王家的故事還要從那位王祥老祖臥冰求鯉說起。”

“那麼遙遠啊,不如就從過江說起吧。我最不喜那些孝順的假故事。”

“也可,那就從五馬渡江說起。你也要與我說說謝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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