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雋目琅琊王,黃須鮮卑奴(1 / 2)

新語新編 山重疑路 7594 字 1個月前

司馬衝從王宮出來,往自己府上回。

這時候,先前離開王宮的王家叔侄三人已經回到了烏衣巷。

三人剛剛踏進門檻,就看到王悅坐著四輪車在園子裡曬著太陽。

王悅還是沒有說話,指了指王羲之,王導、王敦老哥倆繞過四輪車,去書房裡議事,小兄弟倆在園子裡留著。

王羲之推著四輪車,一邊走著,一邊和王悅講著今天朝會上的事情。

王羲之說完之後,

王悅還是沒搭話,隻是遞給他一封信。

王羲之拆開一看——

居然是琅琊王司馬裒的親筆信,

信裡寫了他們幾人,

從小一起長大,

少年時光一去不複返。

想最後再聚一聚。

地點就選到了郊外剛剛立起來的宗廟。

王羲之看完後,問道,

“長豫兄,這會不會有埋伏,他沒能殺了你,不甘心?”

王悅搖了搖頭,

王羲之隻好繼續猜道,

“你的意思是,讓我替你去一趟?”

王悅這次點了點頭,眼神還是盯著王羲之看。

王羲之愣了一會,說道,

“你讓我現在就去?可我昨天答應了溫太真,今天要去他的花船,和他暢談一番的。”

王悅搖了搖頭,眼光看向了太陽,沒有說一句話,自己推著輪子,將四輪車挪到了空曠之中——

四處沒了涼亭和晚樹,陽光灑滿了王悅全身。

王羲之不太理解,但還是按照王悅的意思做了,連衣服都沒有換,直接又出了烏衣巷,來到了郊外的宗廟。

王羲之剛從馬車中出來,就看到司馬裒已經站在了道邊——

司馬裒帶著欣喜,又有些失望的迎了上來,說道,

“我遍撒英雄帖,可等到了現在,就來了你一個,

現在所有人看見我,恨不得繞出二裡地去。

你還能來看我,看來你心中還是記得這麼多年情義的。”

王羲之擺了擺手,說道,

“哎,琅琊王,一碼歸一碼,我根本就沒要來看你。

你那事做得太過分了,王家上下都不可能原諒你的,

不對你出手,已經是最大的忍耐了。”

司馬裒點了點頭,說道,

“你說的沒錯,

人就不能一夜暴富,

我這一生都謹小慎微,

就和跟在太子兄身後的小傻子一樣。

然後,一夜之間,就成了車騎將軍,

那天,我府上的門檻被踩倒了三次,

我這一輩子,都沒聽過那麼多的好話。”

王羲之歎息了一聲,說道,

“我去廣陵的時候,勸過你,可那時候,你好像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司馬裒點了點頭,說道,

“豈止是你勸我聽不進去,太子兄親至,我也讓他等了兩個時辰。

那時候多好啊?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我上午剛說了看朱嵩、顧球不順眼,

晚上顧和就把兩人同天病逝是消息傳了過來。

現在想來,他們這哪裡是表忠心,

分明就是給魚下餌料。

而我哪?

就傻乎乎的信了。”

王羲之和司馬裒一起走進一間茅廬,裡麵沒什麼擺設,隻有一壺酒幾個杯子擺在地上,地上也隻是鋪了些雜草。

王羲之看到這個環境,皺了皺眉,說道,

“那些宦官這麼勢利?你這才剛被貶,還是琅琊王哪,他們就敢這樣對你?”

司馬裒倒是毫不在意的坐在雜草上,說道,

“逸少,這要是換了以前的我,

就算爭到死,也要拉幾個小人下來墊背。

但這幾日的冷清,

反而讓我清醒了不少,

宦官也不好當,

有些主子們想做的事情,

沒法明說,就得靠他們察言觀色。

但察言觀色,又是最危險的。

比如,你今天要是回去在父王那裡告他們一狀,

隻怕,他們的腦袋都搬家了,

父王也不會承認這是他的授意。”

王羲之皺了皺眉頭,選了一塊比較乾淨的地方蹲了下去,說道,

“你怎麼覺得是晉王想這麼做的?”

司馬裒苦笑了一陣,說道,

“太子兄哪,心思雖然深沉,但目光遠大,他是不屑於做這種事情。

那些吳人哪,又沒有這個膽量。

你們王家要是動手的話,斷然沒有我活著的道理。”

王羲之聽到司馬裒這一番分析,也讚同的點了點頭,說道,

“那,東海王哪?”

司馬裒又是一陣苦笑,說道,

“那個小鬼啊,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想踩著我的屍骨,來博得父王的寵愛,

隻怕到頭來,也是一場空。

倒是你,你也說,

王家不出手,已經是最大的忍耐了。”

王羲之看著眼前的酒杯,杯中酒渾濁不見杯底,說道,

“是長豫兄讓我來的。”

聽到王悅的名字,司馬裒又長歎一聲,說道,

“是我對不住他,

那時候,

我太忘乎所以了,

我以為我拿了那些兵後,

再去奪了祖逖的兵權,

將中原那些塢主,

綁上我的戰車。

我就能一舉擊潰石勒,

立下不世功勳,

到時候彆說你們王家,

就連父王,隻怕也要退位讓賢。

可,這終是一場夢。

現在,

夢醒了,

我也該走了。”

王羲之猶豫再三,還是不能接受濁酒如此,還儘力寬慰道,

“現在,晉王把你關在宗廟,

也是在風頭上,

等這陣風過來,

你起碼還能做你的琅琊王。”

聽到琅琊王這三個字,司馬裒的笑更加淒涼了,說道,

“琅琊王、琅琊王?

多麼甜蜜的陷阱,

父王以前就是琅琊王,

這琅琊王自然就和其他王不一樣,

它就是不是太子的太子,

是父王給我的空白承諾。”

王羲之點了點頭,說道,

“沒想到,你還能想到這一層。

過去,還是看輕了你。

以為你隻會舞槍弄棒。”

司馬裒飲完自己的酒,又把王羲之麵前那杯也喝下了肚,

“這酒,剛開始,

我也不習慣,

可不習慣又能怎麼樣?

這裡,就隻有這個酒,

要不然,就是那些農戶喝的水。

那些水,還不如這酒哪。

既然是長豫兄讓你來的,

想必你是帶了毒藥來的吧?

拿出來吧,

讓我就著這濁酒,了此殘生。”

王羲之搖了搖頭,說道,

“長豫兄一句都沒有說,

隻是讓我來看看你。

按我的理解,

他是想問你,

有沒有什麼身後事,

可以托付給他。”

司馬裒甩了甩頭,看著那壺酒,說道,

“我這酒量比氣量還小,

才飲了兩杯,就聽到你說胡話了。

你是說,

王長豫要以德報怨?

他是那樣的人嘛?

他都把太子兄逼成什麼樣了。

要不是他突然倒下,

溫嶠、熊遠、庾亮這些人,

怎麼會聚攏……

我是不是又上當了。

又給彆人做了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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