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世若無君子,當行小人道(1 / 2)

新語新編 山重疑路 7810 字 2個月前

賀循笑著點了點頭,說道,

“是啊,

我聽說過你,最近風頭無兩的溫太真嘛,

聽說滿朝公卿都到你的船上去問策清談。

就是老夫這身體實在不由自己,

要不然也早就去拜見你這位高賢了。”

溫嶠被賀循調侃的一陣臉紅,說道,

“晚輩豈敢,晚輩是太急了,

一時說錯了話,還請賀令君海涵。”

賀循擺了擺手,說道,

“都自己找地方坐下,我這裡沒那麼多規矩。”

接著,賀循看向和他年紀差不多的杜夷,問道,

“行齊兄,你不是也一直病臥府中,怎麼今天也跟著這些年輕人出來瘋了。”

杜夷看了一眼司馬紹,

司馬紹點了點頭,

杜夷直接說道,

“本來哪,

我和彥先兄一樣,也是老病不堪驅使,

但今天,太子殿下說要重開太學,傳播教化。”

賀循聽到太學兩字,挑了挑眉頭,

據他所知,今天的朝會裡,隻提了庠序,並沒有談論太學。

看來又是這太子司馬紹自作主張。

看到賀循的反應,杜夷也不意外,繼續說道,

“我想著這把老骨頭也沒幾年活頭了,

要是能在故去之前,看到儒學再興,

也算沒有辜負這一生受得聖人教誨。”

賀循點了點頭,

英雄所見略同,

他也正有這個想法,

尤其是永嘉之亂以來,

渡江的也好,還是江南吳人也罷,

都不再談論儒學經典,

反倒熱衷於清談辯難,

在玄之又玄的爭論中混日子。

見賀循也有同樣的想法,

杜夷索性就放開了說,

“自晉代魏以來,

浮華之風日隆,奢靡之氣日盛。

世人多棄儒入玄,以清談論玄來博取聲名,

各州郡中正,選人用才,也不再以策試為憑,而隻看其名望家世。

永嘉之亂,與這些清談之士位居三公,荒廢政務,不無關係。

現在,我也就剩下這一口氣了,

依我看,晉朝的命數在太子殿下身上,

我就是拚上這最後一口氣,

也要把該做的都做了。”

賀循點了點頭,說道,

“你是想讓我出任太常,給太子殿下扛旗?”

杜夷點了點頭,說道,

“不錯,彥先兄是當世儒宗,百官敬仰,

如果彥先兄能夠旗幟鮮明的站過來,

那麼儒學必興,浮華必退。”

賀循思考了一陣,問向司馬紹,

“這也是你所想的?

我聽說你和庾元規走得很近?

他好像是推崇申韓法術。”

司馬紹驚訝於賀循不出門,就知天下聞的人脈,

要知道這些申韓法術,

庾亮隻在東宮和自己提過。

想來想去,看到賀循那雙深邃的雙眸,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反正憑自己這點閱曆和見識,也騙不了對方,反而會給對方留下壞印象。

“是,元規常和我講申韓變法之道。”

賀循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那你怎麼看?”

司馬紹正了正衣冠,說道,

“先生,弟子這麼看。

聖人以禮治世,

以禮約君子,

但如果王道墜地,世無君子,

則即便是聖人複生,

禮樂之道,也不足以興國安邦。”

賀循微微一皺眉頭,

他心中儒學的禮樂之教,

是根深蒂固的。

但也沒急著去反駁司馬紹。

而是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司馬紹得到了鼓勵,繼續說道,

“禮約君子,法製小人。

禮是君子之道,

法是小人之道。

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同樣,

也不可以用君子之心體小人之行。

對待君子當然要以禮相待,

但對付小人,就要以法相處。”

賀循不置可否,沒有做評價,而是問道,

“你現在記著要行齊兄來做國子祭酒,讓我來出任太常,

是不是想借著我們二人的名望,來穩固你的太子之位?”

司馬紹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說道,

“是,我確實有此私心。

我也不得不有此私心,

就在剛才,

我的三弟,一把火燒死了我的二弟。”

賀循眉頭皺得更緊了,說道,

“這天下還沒安定哪,八王之亂的故事,還曆曆在目哪,

這就又要開始了嘛?

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

你可以不答。”

司馬紹猜中了八九分,說道,

“先生請講。”

賀循雙眸盯著司馬紹的反應,說道,

“如果有一天,你位登九五了,

會怎麼對待你那些異母弟?”

司馬紹平靜的看著賀循,說道,

“武帝待兄弟宗親太寬仁,才有得八王之亂,

魏文帝待兄弟太刻薄,才會讓權柄移位。

平心而論,我當取其中,

不會太寬仁,也不會太嚴厲。”

賀循點了點頭,說道,

“你還算老實,

既然行齊兄那麼看好你,

那我這把老骨頭,也就最後拚一下。

這個太常之位,

我就接下來了。”

賀循說完了這話,就把幾個年輕人打發了出去,留下杜夷又探討了幾句雙方各自的病情。

談得差不多了,確定司馬紹等人沒在守在門口了,

賀循才悠悠的說道,

“行齊兄,你藏了一輩子,

這次終於是要出鞘了嘛?”

杜夷歎了一口氣說道,

“我本來隻是想敷衍一番,

畢竟太子三番兩次的來拜訪,

可我看到了東海王的狠毒,

他居然敢在宗廟之外放火,

還把看守宗廟的人也都殺人滅口,

簡直是無法無天,

要是這樣的人,

走到了那個位置上,

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跟著受苦。”

賀循點了點頭,說道,

“這樣的人自然不配,

但太子,也不見得就那麼簡單。

你聽到他今天那番話了嘛?

世無君子,當行小人之道。

隻怕他將來會走魏武帝的路子也不一定,

那樣的話,對我們這些世族子弟,

又是一場災難。”

杜夷搖了搖頭,說道,

“我不這麼看,人在其所染。

太子現在身邊都是一些銳意進取、一心求變的新銳,

自然就會想要變革掉舊的,才好讓這些新銳掌權。

可現在,如果你和我,再加上薛令長。

三人共同輔佐太子,

太子未必不能重回聖人禮樂之道。”

賀循聽杜夷提到了老友薛兼,直搖頭,說道,

“令長兄?比你還大兩三歲吧?

我們這三個耳順之年的老頭?”

杜夷眼珠子一瞪,說道,

“老頭怎麼了?魏武帝不是還說——

老驥伏櫪,誌在千裡嘛,

怎麼,彥先兄就沒有這想法?

要是我們三人再不拚一回,

隻怕我們三人一去,

世間就沒有儒學了。”

賀循點了點頭,坐起身來,說道,

“那就聽你的,你說琅琊王的妻子被誰接走了?”

杜夷看到賀循坐了起來,完全不像剛才就提著一絲遊絲的樣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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