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隆冬,京城已經飄了好幾日的雪。
房頂和街邊都覆蓋著一層厚雪,白茫之中,迎親的大紅隊伍格外紮眼。
喜慶的樂聲響徹整個街道,惹得行人紛紛駐足細看,卻見原本應該是新郎官所坐的高頭大馬上空無一人。
有站在小巷子裡的百姓詢問:“這是誰家成婚,這麼大陣仗,怎麼不見新郎官?”
旁邊的商販壓低聲音回答:“聽說是昭王大婚,迎娶傅家四少。”
“啊?怪不得,昭王有天疾,彆說這麼冷的日子迎親了,估計連床都很難下得了吧?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之前沒聽說。”
“好像是衝喜,自然不能大張旗鼓,這個傅家四少生性乖張,等去了昭王府,估計又是一番雞飛狗跳。”
“小點聲,這要是被聽到了,可不得拉去挨板子啊。”
衝喜這種事,本值得唏噓感歎一番,可放在傅家四少身上,卻讓人生不起半點同情心思。
傅家老四傅念遲,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他的嬌縱跋扈如果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偏偏這人還好龍陽,經常騷擾各家公子。
近月來新科武狀元就被搞得不厭其煩,無論再怎麼躲,都能被找到,武狀元三十六計走為上,乾脆向皇帝請命,前往北方平定戰亂去了。
傅家上下愁得一腦門包,明明前三個兒子都學富五車,事業有成,怎麼最後養出來這麼個興風作浪的小兒子呢?
如今,傅念遲被送往昭王府衝喜,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百姓們縮在小巷,竊竊私語地議論著,聲音被喧鬨的鑼鼓聲蓋住。
有孩童好奇探頭,想要去看轎子裡的人影,可簾子遮得嚴嚴實實,半點光景都窺不到。
寒風從門簾縫隙中卷入,夾帶幾片細碎雪花,吹動少年烏黑的鬢發。
大紅蓋頭被取下來,隨手放在一邊,還未及冠的少年毫無風度地歪斜著,靠在轎子側壁,垂頭沉沉睡著。
他濃密的烏睫低垂,在臉頰灑下一小片淺淺的陰影,俊朗眉眼間還帶著未褪的少年青澀。
隻是此刻眉頭微蹙,唇也抿著,似乎夢見了什麼無法擺脫的煩心事。
正是在被紛紛議論的傅家四少,傅念遲。
傅念遲確實在做噩夢。
三日之前,他偶然看了一本狗血仙俠某點文。
男主葉蒼瀾身為宿國昭親王,表麵是走一步咳三口的病秧子,實則為九重天上司掌仕運的祿沐仙尊,前來世間度過人劫。
而這樣的男頻文裡,怎麼能少得了各種各樣的炮灰呢?
和他同名同姓的傅念遲就是其中之一。
此人堪稱作精中的戰鬥機,嫁給看起來快嗝屁的葉蒼瀾衝喜之後,在昭王府興風作浪。
不光背著葉蒼瀾,和彆的野男人私會,還對葉蒼瀾實施虐待,巴不得他趕緊死掉,自己好自由自在地偷腥。
傅念遲皺著眉頭,匆匆略過這段情節,他是來看升級爽文的,對男男情節不感興趣。
然而,作者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傅念遲成為昭王妃的第三十三天,在他每天都往藥湯裡加料的努力下,葉蒼瀾終於不負眾望地嗝屁了。
傅念遲假惺惺地流下了幾滴鱷魚的眼淚,披麻帶索地為新婚夫婿守靈。
然後深更半夜,在葉蒼瀾的棺材板上和侍衛翻雲覆雨,好不暢快。
守靈的第三天,傅念遲雲雨之時,他身子底下的棺材板突然動了。
他和侍衛屁滾尿流地摔到地上,後麵……後麵發生的事,傅念遲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那樣的原文,看過之後想忘掉都難。
【隻見一道金光從天而降,“轟隆”一聲劈在了靈堂中央的棺槨上,霎時間整個靈堂亮得能閃瞎鈦合金狗眼,偷腥的兩人不住抬手擋住雙眼,尖叫著側頭避開。】
【玉石質地的棺材板一分為二,向兩側滑落,一道白色的人影現出,他身形頎長,俊美無邊,英朗麵龐再也不見病重的蒼白,全身散發著溫暖燦爛的金光。】
【葉蒼瀾雙手交疊,放在胸口,以神聖不可侵犯的姿勢,從棺材中緩緩飄起,螺旋而上地升空。】
【他睜開雙眸的瞬間,兩道鐳射動感光波從葉蒼瀾眼中射出,正中滿臉驚恐的傅念遲和侍衛,兩人就這樣化作了飛灰,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葉蒼瀾抬起頭,鐳射光將靈堂房頂擊穿一個大洞,破開雲層,直衝天際!】
【就這樣在哈利路亞的神聖詠唱聲中,他旋轉著上升,彙聚了清晨時分的五彩雲霞,重獲仙身,回到了九重天上。】
……什麼鬼啊!!!
這是碳基生物能寫出來的東西???
你tm這不叫回九重天,這叫回M78星雲!
看到這裡,傅念遲額角青筋直跳地關掉了頁麵,後悔自己又浪費了珍貴的半個小時,氣急敗壞地在評論區給作者留言:
【您好,如果不想寫可以不寫,哈士奇用鍵盤打出來的東西都比這有邏輯。】
傅念遲忿忿地躺到床上,閉上眼半天醞釀不出睡意,滿腦子還都是哈利路亞,螺旋升天,越想越精神。
他乾脆吞了顆助眠軟糖,在藥物的作用下昏沉睡去。
誰能想到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穿書了呢!
然後傅念遲就得知了自己要被送去給葉蒼瀾衝喜的噩耗。
按照原主的性格,肯定少不了一哭二鬨三上吊,但傅念遲非常冷靜,在第一時間思索起自己該何去何從。
首先,千萬不能得罪葉蒼瀾。
對方現在處於病得床都爬不起來的狀態,不用擔心婚後會有負距離的親密接觸。
在葉蒼瀾恢複真身之前,他隻需要苟住就可以了。
在昭王府努力做一個透明人,等到葉蒼瀾順利飛升,他就徹底解放了。
之後,他就可以安心享受在古代的生活,再找找看有沒有能夠回去的方——
咚!
隨著一下顛簸,傅念遲的頭重重磕在了轎壁上,他當即捂住腦袋,清醒過來。
傅念遲愣愣地呆幾秒鐘,才將手緩緩放下。
他正在前往昭王府的迎親轎子裡。
古代的八抬大轎,其實一點都不舒服,稍微用腦子一想也能知道,畢竟是幾個不同的人抬著,走路肯定會有起伏。
頭一回坐可能還覺得新鮮,但時間久了,對傅念遲這種習慣了平穩轎車的現代人來說,簡直就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