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遲偷偷將簾子掀開一道縫隙,雪又紛紛揚揚地下起來了,他的心也和外麵的天一樣,哇涼哇涼的。
嗩呐吹著喜樂,在傅念遲聽來,妥妥的以樂景襯哀情。
十幾分鐘後,感受到抬轎人似乎有停下的勢頭,傅念遲趕忙抓過蓋頭,往自己頭上一罩。
門簾被掀開,有人引領著他,緩慢地走下去。
傅念遲跨了火盆,經曆了眾多不知道是乾什麼的儀式,終於進入了正堂。
他手裡牽著紅綢,努力向下瞟,試圖通過蓋頭的縫隙看到點什麼。
唔,他那病得要死新郎官好像沒來啊。
傅念遲正想著,“一拜天地”的喊聲,便拖著長腔飄入耳中。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一股巨力便按在他後背,強迫他彎下身。
似乎是怕傅念遲不願意,那人相當用力,幾秒種後,又把他揪了起來。
傅念遲宛若一隻毫無還手之力的小雞,被大娘壓著拜完了堂,當然,全程的主角隻有他一人。
重病的葉蒼瀾沒來,葉蒼瀾的爹娘,已故先皇和明妃當然也來不了,所以傅念遲是這裡唯一的演員。
畢竟是衝喜,婚禮一切從簡,之後傅念遲就被迅速送入了洞房。
生怕他跑了似的。
周圍終於勉強安靜了下來。
傅念遲坐在喜床上,他凝神細聽一陣,確定屋裡應該沒彆人了,立刻抬手將蓋頭摘下來,長舒口氣。
總算能順暢地呼吸。
桌上幾盞燭火燃著,還放了一壺酒,不知名的香氣飄入鼻畔,傅念遲緊張的情緒稍微消退了些。
趁著葉蒼瀾還沒來,他可以——
咦?
傅念遲放鬆撐在身後的兩手,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
他僵硬地扭頭,隻見背後喜床的裡麵,身著大紅喜服,側身躺著的俊美青年,正幽幽地望著他。
傅念遲:……………………
從青年那蒼白的麵色,還有寡淡的薄唇,虛弱無力的樣子,傅念遲順理成章地判斷出,他就是葉蒼瀾。
兩眼能發鐳射光的祿沐仙尊。
傅念遲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誰能想到葉蒼瀾就躺在床上啊!正常流程不都是新郎從彆屋過來嗎!
等下,他這個身體狀態,好像也隻能在床上等著。
傅念遲迅速調整好表情,他謹記著千萬不能得罪葉蒼瀾的活命宗旨,努力擠出來和善的笑容。
他倆成婚了是吧,按照時代背景,應該叫對方什麼來著?
傅念遲張了張嘴,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喚道:
“夫、夫君。”
好羞恥他竟然叫一個男人夫君!
“……”對方顯而易見地沉默了一下。
難道說葉蒼瀾不喜歡他這麼叫?可是他們倆如今在洞房裡啊,除了夫君還能叫什麼?相公,王爺,大哥?
正當傅念遲渾身緊繃,滿腦子胡思亂想之時,葉蒼瀾輕輕咳了一聲。
“嗯。”
一陣可怕的沉默。
雖然成為了合法夫夫,但今天才第一次見麵的兩人大眼瞪小眼。
所以說呢?現在應該乾什麼?
按理說,應該是葉蒼瀾為他挑下蓋頭,但傅念遲已經把蓋頭扯掉,扔到旁邊了。
按理說,他們應該走到桌邊,喝上一杯合巹酒,可葉蒼瀾這滿臉發白的樣子,能不能坐起身都是問題,更彆說喝酒了。
這時,葉蒼瀾輕輕咳了一聲。
“累了吧,早點休息。”
有氣無力的。
傅念遲:“……哦。”
他聽話地合衣躺下,雙手交疊,小心地放在腹部,不讓自己有意外碰倒葉蒼瀾的可能。
傅念遲沒有困意。
他在轎子上睡了一路,更彆說現在就躺在男主旁邊,時刻都有可能小命or貞操不保,能睡著才怪。
他儘量放輕呼吸,不讓自己的喘氣兒聲吵到葉蒼瀾。
就在這時,傅念遲聽到了壓抑的咳嗽聲。
眾所周知,咳嗽是很難忍住的。
反而很多時候越忍,就越激烈。
葉蒼瀾整個人咳得都不住顫抖起來,傅念遲總覺得下一秒他就要哇的聲吐出一大口血,昏死過去了。
縱使知道對方死不了,傅念遲還是撐起身子,故作關切地查看葉蒼瀾情況。
演也得演的像樣點。
然而在他湊過去的瞬間。
葉蒼瀾抬頭看來,那雙因劇烈咳嗽漫起生理性淚水的眼中,蘊滿了某種難以言道的情緒。
“我沒事。”葉蒼瀾氣若遊絲,喘.息著道,“打擾你了,睡吧。”
傅念遲:“…………”
既然葉蒼瀾都這樣說了,傅念遲也不好再做什麼,重新直挺挺地躺回去。
奇怪,剛才他在葉蒼瀾眼裡看到的……是畏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