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淄抵達睢陽的次日,便帶隊出城去探礦了。
故而沒能見識到兩個王爺互相飆戲的“精彩”場麵。
淮王的進度條隻比陳淄慢了小半日。要不是因為在驛道上遇見蕭灌的隊伍,他有意結交對方,車駕停在驛館,和蕭灌聊了半夜沿海形勢和遠洋航道,因此耽擱了行程,不然他該和陳淄同一天抵達。
蕭灌對淮王稱不上喜歡,也稱不上討厭,不過總體來說,觀感不差。她常年在海上飄著,遠離帝都的政治圈,對於京裡的風雲變幻並不敏感。蕭灌的祖母姓樓,大靖有名的將門,和先女皇的外祖父家是同一族同一支,所以蕭家和司馬家勉強能扯得上一點血緣關係。
早年她堅持不嫁人而要進水軍時,沒少和父親吵架,一度吵到禦前,當時正好司馬璟也在禦前,皇帝問他的想法,蕭灌本以為他也會反對,誰知道司馬璟竟然站在她這一邊,那句“當如先女皇,開疆拓土”讓她熱血沸騰,一直記到今天。她不知道父親最後妥協,有沒有司馬璟的原因在其中,但她覺得淮王應該是懂自己的。
事實也仿佛應證了她的猜想。和淮王挑燈暢談至深夜,發現此人學識淵博,明明沒有去過沿海,卻對許多要塞城市的了解十分深入。她談及如今遠洋船隊開辟航道十分不易,淮王對此極為同情,道他曾在古書上讀過一個通過星辰簡易辨識航向的方法,日後召集人手研究相關儀器,辨識方向,並且繪製更細致的海圖,可以助遠航事半功倍。
蕭灌大喜,要不是鑒於男女有彆,她估計會拉著淮王聊到天明。
等到第二天辭彆淮王,重新踏上回京的路途,她過熱的腦子才冷靜下來,猛然冒出一個問題——
淮王一個封地在內陸的王爺,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一點?
大概人家真的很博學多才吧,聽說皇家的藏書閣都是他管呢。
蕭憨憨灌,如此心安理得地自問自答,安慰完自己,馬不停蹄奔赴鎬京。
睢陽縣衙。
乘風接到淮王即將抵達睢陽的消息時,默默放下自己刻了一半的木工品,轉身,敲響小院的門。
縣衙後院有個僻靜的小花園,沿著人工湖
,帶樓,夏天有風,極為涼爽,呂縣令還是很會享受的,不過現在都讓司馬萌享受上了。這幾日案子進展不大,手裡要審的人都審得差不多了,再往深了挖,得動睢陽的幾家富戶,都是地頭蛇,崔浩斟酌著怎麼樣一網打儘,正在謀劃,於是表麵上顯得很安靜。
麒王把事情交給崔浩去做,自己懶得費這個腦子,拉著秦禎,也不讓人家乾正事,讓人家陪喝茶、陪下棋、陪舞劍、陪聊天、陪玩遊戲。
乘風敲門的時候,正聽見麒王和秦小將軍在辯論——
“本王把這座城圍成鐵桶一塊,你儘管派兵來救啊,本王圍城打援!”得意洋洋的聲音,正是他家主上。
另一個聲音沉穩得多:“殿下不要忘了,你軍糧道不穩。”
“哈?”
“我軍若從東北方向越過此山,走另一條道繞至你軍後方,切斷你軍糧道,待你軍士氣大減,再和城中軍士裡應外合,前後夾擊。到那個時候,是誰包圍誰?”
“……等一等!怎麼就突然變成夾心點心了?這這這不對,你怎麼知道你一定能切斷我的糧道,我可以派人堵你的軍隊,不讓你走另一條道繞背!”
“殿下算一算,圍城之後,你軍剩餘人數還夠與我軍抗衡嗎?”
悠悠的回答,堵得麒王殿下啞口無言。乘風知道這時候進去不是個好時機,但淮王的事情拖不得,硬著頭皮敲門,聽到自家主上悶悶答了一聲“進”。走進去,看見小湖邊柳樹下,一張石桌上赫然擺著沙盤、兵馬模型和小旗子,正是他家主上近來最愛的兵棋推演遊戲。
這一回合,估計麒王又輸了,一點不令人意外。
和秦小將軍玩,他就沒贏過。
乘風默默地想,單膝跪下,行禮,遞上信函。
司馬萌腦子裡儘想著怎麼破秦禎的局,心不在焉打開函盒,取出信件,就薄薄一張紙,似乎不很重要的樣子。他草草一眼掃完,然後,暴跳如雷——
“媽蛋他來乾什麼!摘桃子嗎?!”
要不是顧及形象,他可能會罵出“自己屁股上的屎都擦不乾淨,還想著舔彆人的吃”這種更能震撼人心的話。
不過好像這樣一來,連自己也罵了?
司馬萌陰沉著臉,深呼吸,壓
抑住想現在就帶人提刀去砍司馬璟的念頭,在小院裡神經質地走來走去,隨口念出偈子:“見路多塵,當願眾生。遠離塵坌,獲清淨法。”
口裡念著,大腦依然在高速運轉,哼哼冷笑兩聲,忽然頓步,轉手將信遞給秦禎。
秦禎正奇怪,什麼樣的消息能讓麒王如此失態,待看見信函上的字,眉峰微微蹙起。
淮王和麒王不合,在鎬京上層是人人心照不宣的事情,如今淮王離京、領導“督案”,走了數日,卻等到快來了,麒王才收到消息,顯而易見,是上麵有人有意按下消息不發。麒王兄長乃是太子,能讓太子都噤聲,除了皇帝陛下,不作他想。
“父皇派了個和稀泥的來啊。”秦禎不敢說的話,司馬萌說起來毫無顧忌。他這位九哥,彆的不會,誰都不得罪、讓人人都說他好的能力一直在線,這案子水下不知道多少條大魚,要是一網打儘,估計河南道、淮南道等多地的大戶都要下獄,這是多少產業,多少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