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八十章(1 / 2)

司馬萌歸來時,披滿身月光。

寒露過後,夜晚的涼意越發重了。已近十五,清輝灑滿青石板,宵禁後,隻有夜香車緩緩駛過街道,搖著鈴鐺,慢慢悠悠。

像麒王這樣的身份,宵禁也奈何不得,而且南衙的衛兵見到了他的臉,明天一早,麒王歸京的消息就會傳遍鎬京。

麒王府中燈火通明。今日值守的閽者睡眼惺忪,聽見有人叫門,透過小窗一瞅,瞪大了眼,睡意全無。

“您、您不是要過幾日才……”門房趕緊開了門,都是跟著麒王的老人,見了主上歸來,自然高興。但是又不免詫異,因為今日才得到麒王將歸的消息,按理來說怎麼都要幾日,竟然晚上就到了家,速度快到令人不敢相信。

司馬萌臉上帶著神秘且得意的笑容,背著手,慢悠悠踱步邁進自家的大門。還是熟悉的擺設,熟悉的人,熟悉的景色,幾月不回,還真有些想念。

他身後,一名披著黑貂鬥篷、衣領高高束起的青年男子,拱了拱手:“殿下既已安全歸府,某告辭。”他帶著自己的人馬,整齊後退一步,看似馬上就要走。

司馬萌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彆急啊,天冷,進來喝一盅,暖暖身子再走。”

對方露出無奈的神情:“時辰太晚,恐怕……”

“不喝也罷,本王好些日子沒回來,不知道府裡會不會被人做了手腳,既然你人都到了,順便檢查一番,本王也放心。”

對方還想推辭“我不擅長,我看不出”,司馬萌勾住他的肩,悄咪咪道:“父皇讓你沿途保護我,秦小將軍,送佛送到西唄。”

這廝分明是想再拉他進門,套套近乎,秦禎也是倒黴,本是正常回京複命,哪知恰好遇上麒王真的回京。陛下得知麒王再次遇刺,震怒,廣陵縣令被奪職下獄,勒令任職刑部侍郎的徐家大公子親自帶隊前往廣陵查探此案,又命秦禎返回,帶兵去接麒王,一路保護,不允許再出現任何意外。

這位十三皇子,是真的受寵。

所以才肆無忌憚,連回來的消息都沒往殿前報,就大搖大擺進了京,難道等著明天南衙十六衛的消息傳到皇帝耳朵裡,他才肯進宮見

陛下?

猜不透這位做事不著調的皇子,秦禎默默地帶隊跟著進了府,站好最後一班崗。

一路上,府中家仆見到麒王,都是先呆再喜,紛紛行禮。司馬萌就愛看他們木頭人的表情,還有個彆趁最大的主人不在,守夜開小差的、打牌的,撞見正主查崗,嚇得魂飛魄散,司馬萌嘿嘿一笑:“今日沒空,明日本王再罰你。”估計這些兄弟一晚上都要在驚恐中度過。

司馬萌是故意打的這場突擊,要是正經送信,給人幾日時間,讓人掃灑等著迎接,然後恭恭敬敬把他迎回府,那有什麼意思?就是要這樣說來就來,才有趣嘛!

連皇帝恐怕也不知道這兒子已經回來。送消息來的時候,他人都已經在京外幾十裡地了,把顯眼的馬車等大隊伍留在後頭,又玩了一出金蟬脫殼。這一路走來,不知道是他的掩護打得好還是秦禎給力,確實再沒有遇到刺客,反倒在郊外遇上外出狩獵的自家金雕。

這隻雕一直養得野,又因為體型巨大、長相突出,半個鎬京的都知道是麒王的雕,沒人敢動。司馬萌一聲哨音,召來咕咕,喂了點食,開玩笑道讓它趕緊回府,告訴梁寶她親親夫君要回來了,不知傻咕咕懂沒懂,反正拍拍翅膀,飛了。

門房說,信白天便到了,司馬萌特彆得意地想,把梁寶從夢裡吵起來,等她見了自己的臉,會不會以為自己還在夢裡?

於是他問匆匆趕來迎接的春去:“王妃呢?歇下了?”

“呃。”一向沉穩的春去居然卡了殼,和秋來對視一眼,兩姐妹齊齊搖頭:“沒有。”

外麵傳來三更的打梆子聲音。

司馬萌驚奇:“那她在乾嘛?”他不相信梁寶是他肚子裡的蛔蟲,猜到他今天回來,所以熬夜等他!

不過今晚王府裡確實醒著的人有點多。司馬萌回憶,後知後覺,自個這一路走來,隻顧著興奮,沒注意,王府裡走動的仆人比以往入夜的之後多得多,燈火也比以往夜裡更明亮,這都在暗示他,寶寶還沒睡呢。

“王妃自然是在,等殿下。”春去和秋來兩人臉上齊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這說辭,彆說司馬萌不信了,連她們自己都不信。

這場景,怎麼那麼像丈夫

遠行遲遲不回,妻子在家裡有了新歡,丈夫突然歸家,妻子措手不及,丫鬟幫忙遮掩拖延的,街頭狗血話本?

然而梁寶萬萬是不可能點亮這個技能的。

“她不睡覺,又玩她的小作坊去了?”你們也不攔著她一點。

“並非如此,今日王妃很乖。”春去非常藝術地回答。潛台詞王妃有時候確實不太聽話,趁著沒人管她,亂來。

司馬萌就很迷惑了:“那她今天晚上怎麼……”說著,他已步入後院,秦禎自然是不方便跟隨入內,站在垂花門前,止步於中庭。他聽見有人開門,一個中年女子回答道:“殿下,此時恐怕不太方便入內。”

秦禎默默地,又往後退了幾步,瞅見人家的家務事終究尷尬,他準備不告而彆了。

然而裡麵的動靜比他預料的更熱鬨。司馬萌瞅見先出來迎接自己的居然是方了,而且她一身廚娘打扮,帶著淡淡的酒氣,不由更覺古怪:“阿楚和小環呢?”要是梁寶真乾了壞事,這兩人應該是最先來打掩護的。

方了欲言又止,垂頭,緩緩道:“小環,醉了。”

“那阿楚呢?”

話音未落,阿楚就來了:“王爺,您回來啦?”語氣是純粹的驚喜,然後司馬萌一看,她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他珍藏的九丹金液!

“寶寶喝酒了?”他可沒教她這個!一個人喝酒,能喝到這麼晚?

吳雪履!

司馬萌想到的第一個壞人就是她!臉上笑容斂去,他冷著臉,快步邁入,阿楚起先還在一旁勸道:“王爺,莫生氣,王妃難得今天如此高興,彆嚇著她……”後麵就跟不上他的大步伐,隻能遠遠地叫喚:“王爺,慢點,當心摔著!”

越說,司馬萌越快,最後連輕功都用上,身影一閃,便飛快過了拱門,穿過磐雨小軒,至碧葉湖前。

湖水靜謐,湖上是他專讓人修起的石舫,雕刻精美,船簷高高翹起,掛著金色的宮燈,漆成深紅,又以金粉和藏青、綠鬆等顏料繪就畫作,粉飾得極精致,名曰“使至”。此時此刻,這石舫中,人影閃動,既有琴聲,也有擊劍和聲,隱約還有歌聲,如此一番描述,似乎聽上去非常雅致且美。

然而事實是——

彈琴的女人絕對是喝醉了。宮商角徵羽都分不清,胡亂彈撥,不知道她要彈的是什麼曲子,反正極難聽,連宿在巢中的鳥都被吵得睡不著叫,在石舫上焦躁地飛來飛去。

那個擊劍的,像在掄大錘,用的好像還是他收藏的寶劍,磕在石舫的柱子上,賊用力,反正不是自己的東西,一點不心疼。

唱歌的絕對是梁寶,她唱的是童謠,而且還是走調版,歌詞大概能聽懂,但是曲調估計是她現編的,一言難儘!

這是什麼群魔亂舞,他不在家,寶寶都交上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朋友!司馬萌捂住耳朵往裡走,哪知魔音穿耳,根本抵擋不住,有女人開始哭:“嚶嚶嚶,我要是能把他抓起來、銬起來、捆起來,隻讓他看見我一個人,那該多好?”

這是什麼女鬼夜哭?

偏偏還有人幫腔:“這有何難,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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