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吳雪履連滾帶爬下了床,扯住床單蓋住自己的身體,麵無血色,抖抖索索去摸又被她弄掉的眼鏡。
“你和衣而睡,有什麼不能見人的?”秦禎將剛剛翻閱的書隨手放在一旁的小幾上,曲起雙腿,揉了揉。
你的腿是被我睡僵的嗎?對、對不起!
但是,昨晚、昨晚發生了什麼啊啊啊!都怪我這喝醉酒就斷片的腦子!
吳雪履想撞牆、想掘墓、想自挖雙眼。
昨夜,被秦禎撞破一個她根本沒有打算施行的陰謀後,由於當場被抓,又沒有援軍,她隻能孤身迎戰,唯一的作戰工具就是那壺酒——沒下藥的,正經的酒!
那瓶藥,她主動上繳,放到了秦禎手裡,好讓他放心,自己不會做些什麼無良的事。又主動先飲了一杯,請他恕罪。
她的姿態如此大方,秦禎並非小心眼的人,她有信心可讓他原諒自己。哪知他盯著那壺被她喝過一口的酒,沒有接過,而是說:“我命人送兩隻杯子來。”
怎麼,你還嫌棄我喝過的酒壺呀,我都沒有嫌棄你!
她有點受挫感,待他的親隨拿了酒杯過來,她便挑釁般地搶先又喝了幾杯,嗅著酒香,故意激他:“此酒是麒王心愛的珍藏之一,要不是寶寶,我等可沒機會喝著。”
軍中之人,沒有不好酒的,秦禎當即也不客氣,自己倒酒,也飲起來。
兩人喝了幾杯後,待之前那尷尬的氣氛消散一些,她才開始解釋,自己那天的酒醉之言被梁寶記住,她並沒有真想冒犯秦禎的意思。
對方沉默了一會,沉默時間長得她心肝膽顫,半晌,他問:“秦某有什麼好,值得雪履姑娘如此厚愛?”這是一個她完全沒有想過他會問的問題,但他偏偏就是問了。
吳雪履愣了幾秒,隨即就笑了,這個問題對她來說並不難回答。她想過很多次,隻是從未料過有朝一日會將答案說出來,還是說給這個人聽。
“我這個人,自幼喪父,寄人籬下,從小就獨立,知道如果不努力讀書,我以
後就隻能被迫嫁一個不喜歡的人,然後生娃、伺候公婆、和妯娌勾心鬥角,過著庸庸碌碌的日子,我娘呢,無人照料,要麼被指指點點,要麼被迫改嫁,要麼孤獨終老,死的時候我或許都沒有辦法給她收屍。”
她的答案,和問題完全是兩碼事,但秦禎卻沒有出聲阻止,隻是輕微皺了一下眉,側身,靠過去一些,替她擋住東南吹來的風。
她感覺到了,笑著看他一眼:“打小我就明白,自己的命要掌握在自己手裡,我從來不敢、不能、更不會將自己的命交到任何人的手中。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有那樣一個人出現,能讓我放心地將自己的命交給他。”
秦禎知道,她說的是他們初見,他救下她的事情。
“他隻是為了完成任務,順帶救了你而已。”
“我可不是為了報恩就能以身相許的那種沒腦子的人,”吳雪履支著腦袋,歪頭看他,笑道,“若不是這人的舉止風儀令我欣賞、使我欽佩,我怎麼會念念不忘?”
“他根本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你不知道,他小時候第一次紮馬步,隻因為日頭太曬,就哭鬨不休,祖父拿藤條抽,他便喊著‘不學了’,哭著要娘親抱。”
“他肯定也不知道,我上學堂第一次學寫字的時候,筆都不會抓,一個大字寫了足足三天都沒有記住,我娘用板子打得我的屁股腫得有饅頭大,我哭得眼睛都花了。”
“我從軍之後的第一次出戰,怕得連刀都握不穩,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我第一次參加鄉試,徹夜不眠,全鄉隻我一個女子參試,他們都用怪異的眼光看我,我哭著答完了卷子。”
“我……”
“我……”
二人不知道聊了多久,直到最後,整壺酒都空了,吳雪履算著,大概是她喝得更多一點,也是她說得更多一點。這壺酒不知道藏了多久,似乎度數有些高,喝著沒感覺,也不上頭,可是喝完一壺,她便覺腦子昏昏沉沉,靠在秦禎的肩上,非常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她完全不知道,一直到現在——
“我,和你?”她欲言又止,下意識攏了攏略微淩亂的衣領,花容失色,艱澀地咽了一口唾
沫:“怎、麼、了?”
“一道睡了一夜而已,”秦禎起身,下.床,穿靴,在吳雪履又要驚叫的時候,回頭盯她,使她把叫聲咽回肚子,隨即才解釋,“你想到哪裡去了,隻是你喝醉,又纏著我不放,那麼多人還在王府,我不便將你送回房,於是就近將你送回我暫住的院子,如此而已。”
“我、我又纏著你不放了?”因為有黑曆史在前,她完全沒有懷疑秦禎的話,羞憤欲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所以你脫身不得,合衣陪我躺了——不,是我躺著,你坐了一夜?”
“差不多吧。”秦禎含糊道。
“對、對不起!”她跪在對方麵前,真的打算行一個磕頭大禮,甚至打算來一次負荊請罪了。哪知秦禎卻以手掌抵住她即將叩地的額頭,無奈道:“若是朋友,便不必如此。”
“你還願意當我是朋友?”吳雪履眼淚汪汪,她的頭腦從未像此刻這般混亂,幾乎是他說什麼,她就聽什麼了。
“昨夜長談十分酣暢,許久未有如此暢快的交心,不是朋友,又是什麼?”秦禎微微一笑,在陽光中如神仙一般在發光。
吳雪履心道:“真想撲過去親他一下!”
然而不等她快樂一秒,門外,秦禎的親隨稟告:“大人,麒王與麒王妃過來了。”
吳雪履的表情瞬間僵硬。
秦禎微微蹙眉:“不妙,被麒王知道此事,恐怕他會……”
“你、你有辦法讓他閉嘴……不,是讓他保密……嗎?”
秦禎沉吟片刻:“若是隻有麒王,倒是有辦法,麒王妃的話,卻是不好說。她的心裡恐怕並沒有保密一說。”
以梁寶的心智,吳雪履也不能保證她答應的事情,真的會一輩子不說出去。
那可怎麼辦?她痛苦撓頭,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腦子更疼了。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們無話可說,就算說漏,也無傷大雅。”秦禎道。
吳雪履雙眼亮了:“什麼辦法?快說!”
“此法需要你我配合。”
“我配合,絕對配合!”
“那我說了。”
“快快說,他們馬上就過來了!”
“此法其實很簡單。”
“簡單?”
“對,你嫁予我便成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困,今天逃了集體活動,回來更新,總算趕上十二點前更了,求鼓勵求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