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如銀的坤道,連講詭故事都從容淡定,漫不經心,倒把聽故事的姑娘嚇的汗毛直豎。
元無憂渾身的血都快涼了,
“啊?您說誰?蒼白術死了還能說話呢?這年頭的僵屍,已經修煉到這種境界了?您可彆嚇我啊,我從未遇見過妖鬼的……”
“不是,我說他的臉皮是假的,並非活人相。”
元無憂這才鬆了口氣,心裡的泰山啪嗒摔進肚子裡,雖還是難以接受,但比剛才清淡多了。
“你是說他易容了?那剛才…怎麼不拆穿他?”
“他易容的本事深厚,貧道揭不下。隻恐他師父跟師祖都凶多吉少,搞不好都折他手裡了。”
元無憂隻覺下午的暖陽罩在身上,寒意刺骨。
這得是啥孽徒啊?把他師父師祖都給哢嚓了?蒼白術果然不是一般的道士,太邪性了!
她細思極恐,不禁喃喃道:
“剛才我跟他說話來著……難道我左眼也能?不對,倆眼都能瞧見臟東西了?!”
***
經過一整天的數次分合拉扯,到了晚上,四侄子罕見的孝順,又是給小表姑在屏風後搭了架新床,又是準許白虜奴住在外屋,隨時侍奉,省得小表姑擔憂自己的寵物而分心。
而元無憂在給他臉上敷藥時,發現那痂皮都有掉的了,卻留下一個個坑坑窪窪的粉紅印子。
她雖然心裡沒底,但嘴上還是寬慰侄子:
“你一定能恢複容貌的。”
四侄子卻十分平靜,對她的話不為所動,仍是挺直腰杆兒盤腿而坐,將雙手搭在膝上,連長睫一掀都裹挾了一股凜然的、大將之風。
他黝黑的鳳眸不瞪都大,眼神清亮的看著她:
“倘若我貌若無鹽,姑姑可還會如此待我好?”
說這話的男子,雖半張臉鑲嵌了密密麻麻猶如蛇皮、鱗片似的結痂,可也有半張臉是好的。
元無憂瞧了他一眼,又默默低下頭去,拿指腹蘸著藥膏,往他臉上的傷處蹭。
“你就是長成夜叉樣,也不耽誤我治你。”
觸手的肌膚如意料中的細膩光滑,讓元無憂甚至有些愛不釋手!而這才是他未完全恢複的膚質,誰能想到,他這樣一位征戰疆場、飽吹風沙的領軍大將,居然是個年長肉嫩的糯米糕?
這樣想著,元無憂忍不住仔細端詳了起來。
他的鳳眼很大,外輪廓的線條像扁菱形,是偏肉實和鈍感的,而雙眼皮卻像是丹青聖手畫上去的輕盈一筆,清晰又流暢。鑲嵌的一雙黑褐色眸子同樣又圓又亮,眼白較少,就顯得他眼波流轉間溫柔含情,真是雌雄莫辨的一雙眼。
都毀容成這樣了,美貌依舊打遍周圍無敵手,他實在算不得貌若無鹽,更談不上夜叉。
許是她不住的往他臉上盯,讓高長恭有些心裡犯嘀咕,不禁抬手抓住她的腕子,蹙眉道:
“你最好說的是治臉。”
美人兒就算是要發火,也讓元無憂怕不起來。
即便他此時劍眉鋒利,瞳仁爍爍逼人,但瞧五官的話,也會給人一種柔和、倔犟、模糊了性彆的英氣之美。
她被抓住了腕子,說不出寬慰的話,而他這張從小到大都把她迷的五迷三道的臉,就明晃晃的頂在她眼前……元無憂脾氣上來了,忍不住掙脫他本就虛弱的鉗製,抽回手來。
隻憋出一句:
“彆的方麵……我也能治。”
小表姑此刻眼尾上挑,那微醺似的眼神,居然帶了兩分魅惑,是幾近拉絲的欲念瘋漲。
高長恭很難不懂她話裡的隱喻。
在這種事情上,男人是不會服輸認慫的,童男歸童男,裝腔作勢、頂風而上誰還不會啊?
於是他也冒出一句:
“我沒有隱疾,姑姑大可來驗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