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第二節是艱苦的,那麼第三節便是壓抑的。
這種壓抑感屬於雙方,每個參與比賽的人都覺得麵臨著難以喘息的壓力。
馬刺堅定地要把比賽變得醜陋。
波波維奇給球員下達的指令是:“每個回合都要有人倒地,如果倒地的人是弗萊·於,就說明我們完成了一個出色的回合。”
如果有人在場上犯錯,永遠憤怒,永遠充滿能量,永遠敢於向球員發出駭人咆哮的波波維奇會讓他的吼聲傳遍球場。
前馬刺球員,同時也是馬刺隊比賽的解說員肖恩·埃利奧特對波波維奇有種不可言說的信賴:“你很難通過這場比賽來決定蒂姆和弗萊誰更好,但我相信所有人都看得出來Pop是更有影響力的教練!無論誰犯錯,Pop都會表現出我們已知的瘋狂,這是馬刺最特彆的地方——Pop可以執教球隊裡的每一個人。相信我,不是每一個教練都有這種權利。”
說完,埃利奧特意味深長地看了遠處的喬治·卡爾一眼。
於飛是雄鹿最大的X因素。
他之於雄鹿,就像基德之於籃網。
這種為球隊帶來巨大變化的球員往往擁有淩駕一切的權力。
這是馬刺係的專業人士認為雄鹿不可能戰勝馬刺的原因。
因為當於飛犯錯時,雄鹿沒有糾正錯誤的能力。
也許,於飛應該感謝喬丹。
當他在以“反邁克”的形象出道,喬丹身邊的人便不厭其煩地向外界講述他有多麼不可指導。
“反邁克”的叛逆,“下克上”的行徑代表著可怕的自我意識過剩,來到雄鹿之後對喬丹和奇才不加掩飾的仇恨證明了他是個睚眥必報的惡徒,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在掌權後虛心接受指導、
他是喬丹之後的喬丹,這是他和喬丹鬨翻的唯一原因。
同性相斥嘛,很難理解嗎?
時至今夜,於飛在贏下天王山之戰後對聖城記者說的那句話依然回蕩在阿拉莫,但沒有人真的把它聽進去。
於飛在一次進攻中乾拔三分不中,籃球打鐵出界。
雷·阿倫批評道:“你眼裡還有彆人嗎?我明明已經得到了空位!”
“我的,”於飛沒有為自己辯解,“下個回合傳你。”
雄鹿的下一個進攻回合,雷·阿倫的三分同樣打鐵。
於飛沒有責怪他,這就是這場比賽的特色,可怕的對抗消解了所有人的手感,以至於雙方的投籃命中率都低得可怕。
第三節,馬刺的最後一攻由鄧肯來執行。
鄧肯已經打出了萊特納三次犯規,泰隆·希爾的四次犯規和安東尼·梅森的五次犯規。
隻要他在低位拿球,雄鹿不包夾的話,隻靠單防根本攔截不下他。
這一個回合,於飛快速收縮進籃下。
而鄧肯也在包夾形成的瞬間把球傳向外界——斯蒂芬·傑克遜,目前為止11投3中,他投出了馬刺第三節的最後一球。
那是一記三分。
“唰!”
誰說鄧肯是石佛?傑克遜命中三分時,他不自覺揮出的拳頭充滿激情。
61比64
馬刺領先3分,這節比賽還剩11秒。
打到現在,鄧肯和於飛一秒鐘也沒休息過。
他們都知道自己必將打滿全場。
於飛回頭,對萊特納說,“注意我的手勢,準備做擋拆。”
萊特納一句話也沒說,默默地將球發出去。
他看了眼前方的21號,再看了看身邊的44號,無論是球風、位置、打法、個性,這兩人都是彼此的反麵。可不知為何,他卻發現了於飛和鄧肯身上無數的相似之處。
團隊、負責、冷靜、可靠、瘋狂的好勝以及幾乎難分高低的球場貢獻。
鄧肯打爛了雄鹿的內線。
而於飛,也同樣撕碎了馬刺的外線。
為了給於飛上對抗,馬刺的側翼犯規數大大增加。
目前,斯蒂芬·傑克遜和布魯斯·鮑文都是四犯在身,隻上場不到10分鐘的吉諾比利在於飛身上送出三次犯規,大衛·羅賓遜更是被於飛打出四次犯規,幾乎不能在場上給鄧肯帶來幫助。
於飛運著球,萊特納準備擋拆。
就在他靠近傑克遜的時候,卻看見於飛揮手讓他走開。
ISO?
萊特納停止了思考,本能地向外拉開,於飛則在傑克遜麵前連續變向後橫拉,急停,撤步,壓哨出手。
“唰!!!”
64比64
於飛狠狠地瞪著鄧肯,雖然沒說垃圾話,但意思很明白。
無論伱要做什麼,我奉陪到底!
被遺棄的天才,受人尊敬的領軍人,他們給這場可怕的比賽注入了所謂的觀賞性,為職業籃球帶來了久違的史詩。
無論他們誰贏到最後,都象征著在自己的宿命中獲得了應得的的勝利。
ABC再次掛出兩人的數據。
弗萊·於,26分10籃板9助攻2搶斷4蓋帽,命中率46%。
蒂姆·鄧肯,19分15籃板7助攻1搶斷7蓋帽,命中率47%。
喬治·卡爾目瞪口呆地看著數據統計,於飛的表現遠超他的想象,但鄧肯在內線的統治力強得可怕。
卡爾用餘光瞥了一眼於飛,他正在喝佳得樂。
“弗萊,你需要休息嗎?”卡爾問道。
於飛說:“鄧肯比我累。”
卡爾明白了。
於飛要繼續打,這意味著雄鹿需要賭上一切。
雖然對他們來說,還有第七場這個保障。可現在就是拿出所有賭注的時候,馬刺更有經驗,鄧肯在攻防兩端的影響力更強,如果懸念維持到第七場,在今晚拚光子彈的於飛還能在第七場拿出同樣的狀態嗎?
缺乏經驗,也從未在季後賽裡經受過這等考驗的雄鹿麵對總決賽第七場會不會在壓力麵前崩盤也很難說。
馬刺想要絕處逢生,但雄鹿何嘗不是殊死一搏,搶七的風險不可控,儘一切力量在第六場結束戰鬥才是最好的結局。
雄鹿用於飛、裡德、斯普雷威爾、萊特納和加祖裡奇的陣容打第四節的開局。
這不是雄鹿的全主力,因為雷·阿倫狀態不好,而梅森犯規太多。馬刺那邊,換上的同樣不是全主力陣容,雙方都把決勝時間推遲到了最後半節。
陣容不全,但防守強度大,對抗激烈,對核心球員的封殺力度高的特性依然存在。
於飛不拿球就有人來和他肉搏,拿球就夾擊。
鄧肯也是,每次持球都需要麵對兩三個人的防守。
這種情況下,隊友必須為他們解圍。
如果任何一方的人突然找到手感,連續命中投籃,也許就能把比賽一波帶走。
但,可惜的是,所有人都像是身處地獄。
然後,馬刺這邊,斯蒂芬·傑克遜站了出來。
緊接著,雄鹿同樣有奇兵,邁克爾·裡德在傑克遜開張後第一時間還以顏色。
傑克遜在五分鐘內命中三記三分,裡德在於飛吸引火力後同樣在五分鐘內砍下10分。
74比73
雄鹿取得領先。
鄧肯中路接球,在人群中匆忙出手,不中。
可是,大衛·羅賓遜卻從天而降,在奈特的手上抓住進攻籃板,將其摁回籃筐。
74比75
每當羅賓遜有所表現,於飛就會在他身上打出破綻。
今晚對海軍上將來說是艱難的,他沒想到自己在第一節的粗暴犯規居然需要用整場比賽來償還。
於飛呼叫五號位擋拆,強行將羅賓遜逼到身前,然後便如離弓之箭突進罰球線內,緊貼著羅賓遜的身體在高速運動中急停,轉身,頂著對方的胳膊在混亂的禁區拉杆打板。
籃球擊中籃板的瞬間,裁判響哨,那是大衛·羅賓遜的第五次犯規。
儘管球從籃筐上掉出,但於飛再次打斷了羅賓遜的勢頭,並把他逼到了犯滿離場的邊緣。
死球間隙,雄鹿和馬刺換回了全主力陣容。
比賽剩下不到六分鐘。
於飛兩罰中一,75比75,兩隊再次戰平。
“好樣的!”梅森對於飛說。
於飛則回應道:“再堅持五分鐘!”
梅森心想自己已經背著五次犯規,五分鐘,自己堅持得住嗎?
誰也不知道會如何,雙方都將殊死搏鬥到最後一刻。
大概是傑克遜和裡德的突發神勇給了他們信心,忽然間,看起來最不合理的出手方式——擋拆後的中遠投竟然成為了兩隊的主要進攻方式。
隻是,偏低的命中率表明那並不可靠。
於飛失手了,裡德也失手了,新換上來的雷·阿倫同樣投不進。
馬刺那邊,鄧肯就像個機器一樣不斷地給隊友做高位擋拆。
帕克進不去籃下,也無法在上手時代儘展自身的速度優勢,也沒有穩定地把球送進籃筐的投籃能力。
他想傳球,但他的視野很糟糕。
帕克連續出現兩次傳球被破壞出界,好不容易把球傳到傑克遜的手上,這位在前半節突然找到手感的奇兵也失去了手感。
不斷打鐵,不斷失誤,不斷有人把球破壞。
比賽如此地硬核而複古,人們仿佛在看一場上世紀40年代的比賽,那時還沒有NBA,即使是最強的球隊,全場得分不超過50分也是常有的事。在那個24秒進攻規則誕生之前的時代,為了贏球,比賽節奏會一再放慢,任何想起節奏的隊伍都會被暴力防守。
現在,那種防守投胎轉世,出現在了2003年總決賽的舞台上。
24秒的進攻時限下,不斷打鐵的視覺體驗會讓觀眾感到無比的壓抑。
直到蒂姆·鄧肯不可思議地在擋拆後接球投出三分線內兩步的遠距離中投。
今晚,他的罰球命中率不足50%。
然而這記當下誰也沒把握投進的球,卻被他投進了。
那時,比賽時間還剩下不到2分30秒,75比77,馬刺突然取得領先。
那個石像般的男人轉身握拳怒吼,對於那些致力於把鄧肯塑造成一個機器人般沒有情感波動的體育作家來說,他們的努力失敗了。
在馬刺隊中,沒有誰比鄧肯的情感更充沛。
於飛拿球,抬手呼叫擋拆,梅森來到外線,鄧肯跟隨而出,馬刺的籃下還站著一個大衛·羅賓遜。
於飛全速啟動,鄧肯果斷換防,都說王不見王,但兩人的對位已經發生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換尋常內線,早被於飛一步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