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麝月說道:“天也不早了,璦二爺安排一下上夜次序吧。”
初次見麵,今晚誰先上夜,就意味著,主子更願意和誰親近。四個丫鬟,除麝月外,餘者皆不怎留心這等末則。皆因紫鵑、晴雯、金釧三人都是各主子房裡有頭臉的數一數二的。
麝月又提醒,“上夜一般是兩個丫鬟,前半夜一個,後半夜一個。上夜的時候,丫鬟都睡的不死,主子夜裡若有什麼需求,叫一聲,人就立刻醒。”
賈璦見紫鵑心不在焉,當即指了指紫鵑的腦門,“就你了,”再看向金釧兒,“還有你。”
隨後麝月又說道:“該入寢了,璦二爺要洗澡,還是洗腳。服侍洗漱,歸上夜的丫鬟管。”
賈璦點點頭,“天兒太冷,況且我隻帶了身上這一身衣服,洗了澡裡麵也沒法換。今晚暫且洗個腳就行了。”
紫鵑當即心裡記下事情來,說道:“衣服的事情,明兒我會向老太太彙報,到時候裁剪新的就行。”
看來紫鵑和麝月很務實,賈璦非常滿意地點點頭,“很好,以後我房裡日常起居,交由紫鵑打理,麝月做副手。”
麝月看了看身邊的金釧兒,忙對賈璦自謙道,“這可怎麼使的,論資曆,論年齡,怎麼著也輪不到我。”
賈璦笑著拍了拍麝月肩膀,“你也不必多想彆的,讓你管事兒,就本本分分管事兒,彆的姑娘,以後再安排彆的,我自會一碗水端平,多不了誰,也少不了誰。”
言及此,賈璦看看其餘三個丫鬟,鄭重其事道,“還有個小問題,我特意叮囑一下,以後私下裡,不準叫我二爺。”
麝月笑了笑,“您是忌諱我們以前服侍過寶二爺?”
賈璦打趣道:“府裡二爺太多了,這涉及氣運之爭。再者,某個小姐是咬舌,二和璦,她分不清。既然如此,到我這裡,二就是璦,璦就是二。”
麝月回道:“明白了,把中間的二省掉,以後我們直接叫您璦爺,可還行?”
賈璦點頭,“是這個意思。”隨後轉而看向晴雯,隻見晴雯吃疼一聲,懷裡的橘將軍被她丟在地上。
賈璦低頭一看,晴雯的手背上,多出兩道血口子,這次橘將軍撓的狠了,於是特意提醒:“記得把手包一下,最近幾天就彆上夜了,也儘量不要沾水。彆管那貓,它本事大,比人還能活。還挑人,牛心古怪的,不好養。”
賈璦在山上也是要跟道士們習武的,故而身上常備的有傷藥,隨手就從袖子裡摸出一小瓶三七粉,遞給晴雯:“把這個白藥麵子,敷一點在手上,好得快些,用了記得收好。”
晴雯不禁喜上眉梢,就讚道:“你這人還怪好的哩,又是一個寶二爺。”
賈璦一把奪回藥瓶,很是不悅:“好不中聽的話,倒把我當冤大頭了?重新說,到我滿意為止。”
四個丫鬟被唬得一愣。
麝月忙拉著晴雯小聲耳語:“他連二爺都不準咱們叫,你怎敢拿寶二爺與他作比?”
晴雯卻是直敞子人,心跟嘴長一塊兒去了,仍說道:“寶二爺怎麼了,寶二爺挺好的呀,除了膽小怕事,寶二爺哪裡都好。”
麝月趕忙給晴雯握嘴。
賈璦笑了笑:“你也知道他膽小怕事,他是主子,他膽小怕事,肯定就不敢扛事兒,你們這些丫鬟在外頭受了欺負,還能有個好?隻這一條,在我看來就非常不好了,一個不敢扛事兒的人,平時倒跟他好好的,若遇上十災九難,他隻做個蒙眼鵪鶉,你能指望他嗎?”
晴雯啞口無言,回想起茜雪被攆的那晚,寶玉除了哭,啥也沒做,明明平時老太太那麼疼他,也不是聽不進去他的請求,倒頭來反而是鴛鴦這個奴幾身的人,在扛著事兒,一時間都快讓她分不清寶玉到底是主子還是奴才。
賈璦把藥瓶塞進她手裡,就回裡屋了。金釧兒、紫鵑也跟著準備上夜。
正房東稍間,有套間暖閣,間外另有一炕。賈璦住在暖閣,上夜的丫鬟睡暖閣外。第一晚,倒是沒生什麼事端。
屋外一夜,大地雪厚兩寸。
翌日清晨,賈璦在紫鵑和晴雯的伏侍下,起床洗漱更衣,之後帶著紫鵑出了院,一路看過雪景。在榮國府論親疏,既然名義上與惜春等同,又住在賈母院跟前兒,按規矩,就該到榮慶堂,給這老祖宗請安。每天晨昏定省,不說晨昏兩頭皆去,至少也要占一頭,才合乎禮法。
榮慶堂有五間正房,另左右附一對半大耳房。這五間正房裡,中三間是明堂,用以會親友,東西兩邊各有稍間,用以住人。
正房裡,如今隻住著賈母、黛玉祖孫二人。賈母住西稍間的暖閣套間,東稍間則與明堂做了碧紗櫥隔斷,黛玉就住在東稍間內。
四年前,黛玉頭一年住進榮慶堂的時候,寶玉也住這裡,就睡在碧紗櫥外的炕上,當時都是七八歲的小孩子家,平日裡混在一處玩鬨,後來,又過一年,寶玉就搬出去,住在榮慶堂東邊廂的‘絳雲軒’了。也因北方時人習俗,坐臥吃飯都在炕上,小孩子平日在炕上玩鬨本不稀奇,也不知寶玉是懷念那七八歲的時光,還是彆有用心,每次與林黛玉吵架拌嘴說出來,便成了:“幾乎一桌吃、一床睡。”偏又不分場合,不澄清緣故,也不顧著旁人聽到了,會如何去想這林姑娘。
至於沿著絳雲軒兜過半轉兒回廊,正是榮慶堂的門對麵,另有一座極其雅致的歇山頂元寶脊三間廳,早年間住著迎春、惜春、探春、湘雲四姐妹。後來寶玉九歲那年,賈母忽然某天嫌孫女太多,一處擠著倒也不方便,於是把三春打發走了,安置在王夫人後院的三間抱廈內,托付給李紈照拂。隻留寶玉黛玉二人在她院裡,給她解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