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陣風刮過,林黛玉當即咳嗽起來,步伐驟慢。
“妹妹咋又蔫兒了?”
賈璦這兩句廢話,直把林姑娘引逗得無名火起。
“哥哥若無事,不如回去讀書罷,跟著我作甚,這風也會堵我的路,不知跟誰學的,真真是咳死我了呢。”
賈璦於是擋在黛玉身前。
“妹妹定然是吹不得冷風的嗓子,還是閉嘴少吸點風吧,小心吃多了風,招惹了風寒,那就不好了。不如我替你擋著風,你跟在我身後,如何?”
於是黛玉一路緊隨賈璦身後,直到進了北邊院內的抄手遊廊,黛玉又感謝道:“多謝哥哥一路相送,到這裡也可以了。”
賈璦卻道:“妹妹跟我客氣什麼,我還有幾句話問你。”
黛玉瞪大美眸,邊走邊疑惑。
賈璦邊走邊問,“妹妹常吃什麼藥,最近身子可還好?”
黛玉不答反問:“誰跟你說我多病?”隻以為是紫鵑背著她多嘴。
賈璦笑道:“先前不是你說自己該回去吃藥了麼?”
黛玉暗罵自己腦子發昏,隨口回道:“我一年四季,常吃人參養榮丸,秋冬尤甚。”
賈璦又問:“最近病情輕重如何?”
黛玉回道:“說來奇怪,今年這幾個月來回奔波,病情反倒沒往年嚴重,昨個老祖宗還說我氣色比往年要好些。”
賈璦徐徐點頭,心中暗暗推測黛玉身體狀況,又提醒黛玉:“可見常常出門走動,對身子還是有益處的。可惜你先天弱,極畏寒涼,還是春季更適合出門。”
黛玉點點頭。
賈璦估摸黛玉氣血兩虛,而心肝肺興衰一體,於是又提醒:“你隻吃人參養榮丸怕是不行的,依我觀察,你心情低落,每天鬱鬱寡歡,這終究不是常法。等來年開春,我再找太醫,幫你診斷診斷,調理調理。”
黛玉忙感謝過。
賈璦卻笑道:“其實我也通醫術的,雖然沒有給你號脈,但醫術講究望聞問切,診斷病情,號脈是排在最後的。但隻憑望聞問,我也能看出你肝氣鬱結之態,你想要身子好轉,怕是還需調理好肝氣才是。”
黛玉聞此頗感驚訝:“哥哥也懂岐黃之術?”
賈璦胸有成竹道:“那是自然,我在山中跟著道士們還是學了不少本事的,道家的陰陽五行之說,跟醫家係出同源,還有醫家必讀的《黃帝內經》,也正合道家養生之道。醫家和道家,理論起來,還是近親呢。若說這肝氣調理,肝屬木,春來木生,這調肝的最佳時令,就屬春季了。你先保養好,等過了冬,來年調理一番,自然會越來越好的。”
兩人一路溜達在回廊上,不知不覺就走到北邊院的第二進院,轉手處是個元寶脊三間廳。
卻說寶玉的綺霰齋自轉送給賈璦居住後,原綺先齋藏書,已儘數轉移至這三間廳內。
黛玉路過此地,笑著介紹:“寶玉的新書房就在這裡,走吧,我們進去瞧瞧。”
見賈璦並無此意,黛玉忽繞到其身後,奮力把人推搡進了屋。果然一進門,就見東稍間的玄關隔斷內,一排丫鬟侍奉在裡麵,寶玉歪在炕上看書,襲人秋紋綺霰均在身旁陪伴,喂著去好皮的水果,剝著一顆又一顆堅果。
寶玉抬頭見黛玉進門,忙坐起身,又見黛玉推著賈璦,甚是淘氣,心中不免吃醋起來,不是個滋味,但見黛玉麵有喜色,又不好發作。
賈璦也不多逗留,在玄關入口處與寶玉打個招呼,轉身就匆匆告辭離去了。
寶玉本想客氣兩句,留賈璦小敘,卻又被心中醋味打了回去。
黛玉進了裡間,就問:“寶哥哥今兒讀的什麼書?”
寶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藏了藏,黛玉上前一把奪過,翻到封皮一看,是《唐書》,在倒過折痕最重的書頁,仔細一瞧是‘李君羨傳’。
黛玉見此,遂揶揄道:“昨兒還唾罵仕途經濟學問呢,今兒怎麼就看上《唐書》了。”
寶玉歎息道:“是我誤會了璦兄弟那番話的用意,他卻不是寶姐姐那樣的人。隻可恨我這勞什子!”說著就要摘了通靈玉砸,丫鬟們見狀忙按住寶玉,苦苦相勸。
卻說賈璦一路往南,回他小院,進了堂屋,迎麵就撞見紫娟拿著先前伺候林姑娘拭淚的帕子去洗,賈璦心中小機靈一閃,攔住紫娟去路,半開玩笑製止道:“這是林妹妹的眼淚,紫娟姐姐怎可如此敷衍過去?”又打趣吩咐:“把這幾副淚痕帕子,裝裱起來,題上‘庚戌年臘月初九,某人在此一哭,尚有心願未了,記之’,掛在牆上。”
紫娟聞言驚呼:“好紈絝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