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窺根並荷花一莖香 忘平生遭際實堪傷(2 / 2)

大觀園消遣日 噢乖 6642 字 5個月前

賈璦很是一驚,又問:“如何就一人頂八人了?你且細細說來,讓大家都聽聽!”

徐道婆就一五一十的彙報道:“掌苑的那群姑娘,自己偷懶,不洗褻褲襪子,就說手上有凍瘡,哄騙香菱一個人幫她們洗,那些小婢女們有偷懶的,就托病,騙香菱幫她們做。采女們有下人使喚,還要推說人手不夠,叫香菱伺候洗澡。婆子們愛吃酒賭錢,輸了不夠,就借香菱的月例銀子不還。香菱這孩子,有點太過實誠,彆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偏偏大家都是愛占小便宜的,她又沒點剛性,從不拒絕彆人央求。一天一天的,名聲傳開了,不論是共事的女官們,還是那些底下的奴婢,各個都來誆騙她。我時常勸她,彆那麼實誠,她隻答應著,又不放在心上。老身因與她共事,能知道的就這些了。”

賈璦閉眼長歎一聲。心知徐道婆說的這些人如果他不及時處理,以後這老道婆自個兒怕是要自身難保。

偏偏他剛來不久,對這些人不熟悉,於是打算一股腦兒把事情丟給雲瓶,故先敲打道:“你身為一家之宰,總攬內務,結果手底下的人就管成這副德行。有僭越用權的,有聚賭亂紀的,有以下犯上的。我才來,就鬨這一出,這裡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雲瓶低頭不敢應聲,賈璦又說道:“你早些把該處理的人都處理了,免得鬨到殿下那邊,你也沒臉。我隻給你一晚上,明兒再過問。若辦得好了,以後你還是你,若辦不好,我可就要物色彆人來頂替你了。”

雲瓶不知怎的,忽就想起最近府裡上下傳的沸沸揚揚的林黛玉來,忙忙答應著世子爺的吩咐,不敢敷衍。

之後賈璦移步枕紅樓就寢,眾女史布置好新居陳設,早已等候多時。

這枕紅樓,重簷疊屋,兩進小院,北銜小東山,南臨萬花圃,主樓頗為高大。因寒冬時節,樓上不宜住人,賈璦就挑了一層暖閣住下。方一進屋落坐,就傳喚香菱來見。

又因他先前吩咐香菱沐浴更衣,於是眾女官隻以為賈璦要香菱侍寢。

見香菱來了,眾女紛紛告退,賈璦就笑著問香菱:“聽說你一個能頂八個用,誰的忙,你都幫,想來在這裡朋友一定很多罷?”

香菱搖頭,很是委屈不解道:“剛來時,她們跟我有說有笑,待我和和氣氣,我隻當她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可是漸漸的她們都變了人似的,總是對我沒個好臉色,說話也難聽了,變著法兒的刁難我。我都不知道我哪裡得罪了她們,她們吩咐什麼我都聽,可就是哄不好她們。”說著就不覺落下淚來。

於是賈璦笑著點撥:“你剛來的時候,她們摸不清你的脾氣,不知道你的根底,自然就對你客氣友善,等相處的熟了,不斷用些小事情試探你的忌諱,你的性情,你的膽量。時日一久,把你摸清楚了,她們自然就開始拿捏你了。你的心,終究還是太純粹了,隻以為彆人都是毫無心機的與你說笑,實則她們的心機,就在她們談笑之間。每次她們顯露鋒芒,你退一步,她們就進一步,你一直退,她們就變本加厲,永無止境。小人畏威不懷德。說的就是這麼些人。你以君子之心待她們,她們反不稀罕那些。”

香菱撓撓頭:“可她們之中有不少人。也都是識字的,讀過孔孟聖賢書的,為何就不能往好了學呢。”

賈璦搖頭歎息:“聖賢書有用,要刀劍做什麼?聖賢還說,三省吾身,擇其不善而改之。她們三省吾身,隻會覺得她們沒錯。”

賈璦這話說的香菱心裡更悲傷了。小姑娘歎口氣,沒精打采的。

賈璦本想問問香菱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但見她受了這麼多委屈,心中隻怕更是亂如麻,也就不曾問出口,隻等以後再慢慢兒來。

於是隻叮囑她:“你以後就寸步不離的跟著你雲瓶姐姐就是,不論白天還是晚上,她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她要是敢不耐煩,就說是我叫你這麼做的。”

香菱點頭,重重地答應了。

賈璦也有些乏了,就屏退香菱,自己回裡屋睡了。

香菱這種丫頭,賈璦前世反而是最怕的。因為,這種姑娘,就像一張白紙,沒有任何主動意識,甚至不具備獨立人格。你占她便宜的時候,你心裡美滋滋,你跟她日常相處的時候,又覺得索然無味。她整天就弱弱的瞅著你,跟著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她的感受無人聆聽。

這種姑娘,在市儈人眼裡,隻不過是個呆呆傻傻的沒有智慧的低能兒。

至於她們的悲劇,也沒幾個人會同情。

卻說一夜過後,翌日醒來,賈璦被侍女們伺候著,洗漱穿戴完畢,然後傳喚了雲瓶來見,將昨日吩咐的一應問過,雲瓶皆是昨兒連夜處理,賈璦方滿意了,又著手親自吩咐,提拔了徐道婆,這才做罷。誰料雲瓶一轉身,就見香菱不知何時,早就不聲不響的尾隨而來,近近的立在雲瓶屁股後頭。

雲瓶告退,香菱也緊緊跟著,一路走那兒跟那兒,成了個狗皮膏藥。

之後,賈璦起身出了園林,去水鏡齋與甄如意吃早茶。

飯桌邊,就聽甄如意問:“大前天說的那藥方配的如何了?”

賈璦這才恍然記起來,於是回道:“那瓶藥,昨兒來時本是帶著的,因接見忠孝王,便給忘了。”

說著便從隨身荷包裡拿出來了。甄如意接過白瓷小藥瓶,但見瓶身貼著一縷紙條,上標著一溜行楷,正是:“神神秘秘的白藥”。

這藥名就很是奇怪。

之後,甄如意不知怎的,又說起林黛玉來:“那林姑娘的事情,也算有著落了,恩典是求來了。不過還需延緩些時日,免得賈家人找不著北。再者你小叔叔下江南,也得先弄清楚林如海的情況,我這邊才好最後一錘子定音。你小子,可彆急著回去跟那林丫頭說。”

賈璦聞此喜訊,心內自是高興,因問道:“可是,殿下那天可不是這個態度。”

甄如意樂嗬嗬道:“逗你玩兒呢,結果逗出毛病來了,你那天為她扯出一堆不合時宜的話來,我便想著你小子怕是中意她了,以後可彆再那樣了,那些乾係朝堂的話,你最好儘量彆再說了。你隻管跟著我,做做家裡事兒,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人能欺負你。”

這話說的賈璦心內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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