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橘裡橘氣的冬日起居圖卷(2 / 2)

大觀園消遣日 噢乖 7379 字 5個月前

因他前世家傳中醫,所以對黃帝內經還算信手捏來,而中醫辨證之學,也都離不開這門學說,如今重拾舊業,並不是全為林黛玉,終究是自己的手藝,不能丟了。尤其是這年代,醫藥革命遠的還沒個影兒,得了病,終究還得用著老祖宗傳下來的辦法才是。

至於晴雯……

先讓她讀書明理才是正經。

這日丫鬟們忙完正事,吃罷晌午飯,就各個變成呆頭鵝,這裡杵那裡站。

雖說屋裡地龍暖閣都是齊備的,然賈璦總是念舊,仍免不了曾經山裡過冬的習慣,便吩咐金釧去生了一爐炭來,架上鐵網,隨手抓了橘子、紅棗、花生等小食排在上麵,又從書房裡拿了一本《太平廣記》坐在爐子邊就看起來,隨意招呼丫鬟們也圍爐坐下。紫鵑因是識字的,就湊近一起看著。

金釧晴雯因安分不下,悄悄的結伴出去了一趟,不知是從哪兒弄來的幾個紅薯,又樂顛顛的回來擺上,晴雯饞的口水直流,不停地翻著火上的紅薯,金釧見橘將軍不在,正要問時,就見橘將軍咬著一尺多長的一條臘肉,一路拖著回來。把紫鵑麝月唬了一跳,心裡都猜是從後廚順來的。

紫鵑驚訝道:“好厲害的小東西,若是被柳嫂子逮住,看不打你小腚兒開花。”

金釧就笑著伸手去奪,誰知橘將軍死咬著不放,連肉帶貓一並都給提溜起來。

晴雯是個膽大的,當即攛掇:“這貓肯定是饞烤肉了,不如咱們把這些肉架在火上烤了。”

麝月笑著伸手一扯晴雯腮幫子:“我看是你嘴發饞了罷?”

金釧紫鵑也跟著笑了,遂看向賈璦,就見賈璦笑道:“瞧你們一個個那饞樣兒,平日裡比這好的也沒少吃,怎就想這一出了。”

晴雯就笑道:“平日裡都吃的太正經了,這會子閒了,就缺點不正經的吃吃。”

賈璦也是喜歡這樣的,嬉笑著起身自橘將軍嘴裡將臘肉哄下來,說道:“把那一排牙槽印子剜掉,再把肉拿去洗了罷。”晴雯接過肉,忙去端熱水,金釧自去找砧板和刀。

主仆幾人一通忙活,不到小半個時辰,臘肉串子便上了鐵網,油水就滋溜溜冒起來,惹得滿屋子都是鬆香味和肉香味。

晴雯等不及就想嘗嘗,卻被賈璦打了手:“急什麼,才烤了一麵呢,快翻翻。”

正這麼著,探春湘雲就一路聞著味兒進了橘勢院。

湘雲推門闖進來就哈哈大笑:“我說怎麼大老遠就看見你們房簷子氤氳幾縷青煙,還以為你們房裡著火了,急忙忙跑到半路,就聞到肉香了。”一麵說一麵扯著探春入了座。

探春也笑道:“我就不問你們這肉是哪裡來的,反正算我一份就是了。”

一屋子人就這麼吃著笑著,因湘雲覺得不過癮,又夥同賈璦去找柳嫂子索要了一吊傻麅子肉,見柳嫂子並無不悅,當即順杆子往上爬,順帶了些調味料回去,鬨了一下午,連晚飯也不吃了。

這日到了晚上,天又開始飄雪。

正逢了晴雯紫鵑值夜,因晴雯手上兩道血槽還未痊愈,賈璦便命她不必來碰水。

早早的由紫鵑一人伺候沐浴了,回暖閣歇下。

紫鵑以前是伺候林黛玉的,因是第一次給男人洗澡,全程俏臉都是紅撲撲的。

晚上,賈璦睡暖閣內,紫鵑晴雯就睡暖閣外的炕上,因隻隔著一道碧紗櫥,晚上睡下說話都是很方便的。

這年月,又沒個互聯網,也沒電。冬天就是早早的卷被窩,要麼做那種羞於啟齒的事兒,要麼就歪在床上看書,要麼吹了燈開茶話會。

偏這璦公子肚子裡又著實塞著不少的故事。故意先當成真事兒般,發問道:“唉,你們聽說了麼,最近徐閣老家發生一樁命案,死了十幾個丫鬟。”

兩丫鬟聽說死丫鬟,心內很是關注,隻聽晴雯就問:“啥是格老?是川話‘格老子’的意思嗎?”紫鵑就解釋:“閣老就是京城裡的大官兒,跟諸葛丞相那樣的,知道不?”晴雯頓時明白過來,又問:“那為啥不叫丞相宰相?偏叫‘格老子’呢,土裡土氣的。”

晴雯這腦子,就跟棉褲襠一樣,很是能扯。差點扯跑題了。

於是紫鵑問:“咋就死了那麼多人?”

賈璦就說道:“這就說來話長了,話說這徐閣老家,有個奶媽,當年三十歲那會兒配了小廝,沒兩年,身上就長疙瘩,眼神也不好使,摳了疙瘩,手上一灘膿水,就喜歡往彆人身上亂摸。被摸的,就得病,有病就是好多天。慢慢的府裡的人,都不敢跟嬤嬤往來。又過了些年,到她四十歲的時候,身上疙瘩連成片,捏一下,滋彆人一身。被滋的,沒兩天的就死了。因這嬤嬤做過奶媽,徐閣老一家也不願虧待,加之她這毛病沒人敢接近,偏這徐閣老又是個巨貪,於是打發她去看銀庫房。到五十歲這年的時候,這嬤嬤,已經沒了人樣兒,渾身上下就跟馬蜂蟄了一般,脹成球。”

說到這兒,紫鵑隻覺滲的慌,晴雯卻問:“之後如何了?”

賈璦就說道:“之後某天夜裡,那嬤嬤吃了酒,就嘔吐不止,偏她吐出來東西,黃澄澄,黏糊糊的,就跟膿水一樣。她在府裡耍酒瘋,看見有人,就張嘴噴膿漿,被膿漿粘上的,立刻就死了,一晚上噴死了十幾個丫鬟。”

晴雯也嚇著了,紫鵑更是大氣都不敢喘,隻聽晴雯又問:“那之後呢?”

賈璦卻道:“當晚被狗咬了一口,連人帶狗就死了。第二天,府裡家丁就看見一歪歪癟癟的老人,軟踏踏的在庭院裡歪著,遠遠的用竹竿子挑一下,濃漿咕咚咕咚往外流了滿地都是,眾人一看,人皮是人皮,膿水是膿水,各論各的,一個大活人,連骨頭都挑不出幾根了。有路過的道士,瞧了瞧,你們猜這道士怎麼說?”

紫鵑晴雯忙問如何?

賈璦笑道:“那道士說,這是一肚子壞水,還是一把火燒了乾淨。”故事說完,他就卷被而眠了。

兩丫鬟不禁害怕,於是又央煩麝月金釧來陪,四個姑娘一炕擠著睡下,互相抱著,總算對付過去了。

翌日清早,這四姐妹提著飯籃子出了院,一路上,凡遇見個嬤嬤,晴雯就忍不住要繞著走,惹得紫鵑掩嘴笑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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