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熾熱的寒冬(2)(1 / 2)

日耳曼人的戰爭機器在法蘭西的領土上咆哮怒吼,重型火炮的聲音似巨人的腳步一般震撼人心,德意誌帝國仿佛已經在山巒上具象為一個憤怒地歌利亞,無情地摧毀螻蟻般的法國士兵。

德內爾曾經認為自己作為炮兵軍官早已熟悉各式戰爭之神的轟鳴,足以抵抗住炮火的威懾,然而當他第一次目睹數以百計的火炮同時射擊的時候,他還是感受到難以名狀的震撼。

“他們可彆被嚇尿了褲子。”少校口中的他們,自然就是指營裡的新兵了。

“我去振奮一下戰士們的士氣。”德內爾中尉收起了父親的陣亡通知書,將它小心翼翼地夾在書中,走下了樓梯。李凡特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也離開了屋頂。

隔間的隔音效果確實不錯,當進入隔間的時候,遠處德國人的炮聲幾乎要被李凡特的腳步聲壓了過去。

李凡特與德內爾所在的第114步兵團是一個有著悠久傳統的部隊,是共和國常備步兵團之一。該團在馬恩河戰役中損失慘重,近乎全軍覆沒。但好在軍官還活下來“不少”(大概四分之一),於是這個團很快就在“巴黎拯救者”加利埃尼將軍的過問下迅速補充,然後到總長的麾下聽令。

然而剛剛補充完整的114團在兩次香檳戰役期間再次損失殆儘,尤其是第二次香檳戰役中,愚蠢的前團長將整團的步兵送到德國人的機槍和榴彈炮前,好似豬仔進了屠宰場,那慘象甚至讓素以遲鈍和無情著稱的霞飛將軍都目瞪口呆。

114團在兩個小時之內丟掉了團旗,91%的軍官和74%的士兵,以一個慘烈無比的方式為落後時代已久的“法國狂怒”畫上了句號。或許這次災難深深地刺激到了霞飛,他更加堅定了對法軍指揮層進行大規模換血的想法——114步兵團的慘敗很有可能間接促進了菲利普·貝當將軍的青雲直上。

畢竟法國本土人口隻有德國的三分之二,容不得死板的軍官繼續揮霍下去。

走在德內爾身後的李凡特少校,彼時任114團B連的上尉連長。去年5月份的時候,他在阿爾貢山上被馬克沁一發撂倒。子彈穿過了他的左腿內側,差點把命根子帶走。一直到現在,李凡特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

德內爾曾經看過《巴黎回聲》的一篇報道,某個不幸的士兵在那個不可描述的器官中彈傷愈後向上級報告,要求把自己派到最危險的地方以確保“為國捐軀”……李凡特差點就成了報道的主角。

不過上帝不會讓一個人總是倒黴,在床上養傷期間,新團長在9月的進攻中把全團都送光了,李凡特險之又險地躲過一劫。

1915年11月,114團終於得以再次重建,原B連連長李凡特上尉升任一營營長。隻不過這次補充的士兵要麼是還沒有服過三年兵役的純新兵,要麼是已經結束服役十來年,嚴重跟不上時代的四十歲以上的男性。

不客氣的說,114團算是徹底廢了。如無意外,這個團至少要到1916年6月才能重現出現在法軍前線作戰序列中。

不過戰場上最不缺少的就是意外。

德意誌帝國陸軍是一支具有強烈進攻精神的軍隊,他們沒有坐等法軍與同盟軍按部就班地在索姆河發起新的攻勢,而是在二月底搶先重錘砸在了距離巴黎僅兩百公裡的凡爾登。

萬幸,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延誤了的德軍的攻勢,如果德國如期在2月11號發起攻勢,於法軍而言則萬事休矣。在2月21日傍晚,德軍轟擊凡爾登的炮聲即使在巴黎都能聽到,第二天上午,年級長便宣布德內爾提前畢業,到114步兵團擔任團屬野戰炮兵連的連長。

操蛋的是,到2月24日德內爾找到部隊的時候,他才發現114團並沒有配備哪怕一門野戰炮,原計劃列裝的“75小姐”被司令部調去了前線。基於此種尷尬狀況,團長命他先到一營去訓練士兵鼓舞士氣,至於炮,會有的。讓·德內爾得到了保證:大炮在杜奧蒙要塞上多得是。

通往凡爾登的三條道路,除巴勒迪克公路外,一條鐵路和另一條公路均被德軍炮火覆蓋,嚴重限製了後勤的輸送,儘管如此,總參謀部還是竭儘全力將儘可能多的汽車調往前線。

在同一場戰役中集中如此多的汽車承擔運輸任務,或許人類曆史上從未有過,但這與114團無關。由於114團戰鬥力很差,他們上前線的優先級比較低,隻能徒步向戰區進發。

該團才剛到距離凡爾登20公裡的蘇伊利,前方就有不利的消息傳來:凡爾登的核心要塞之一杜奧蒙要塞淪陷了。

要塞的淪陷已經是一天前的事情,之所以現在才知道是因為114團一直在行軍,沒能架起電話和電報線。等到114團晚上入住小鎮與上級聯係上的時候,讓·德內爾終於確認這下真的沒有大炮了,他如今隻能留在團裡當個“軍人模範”。

上級命令114團在蘇伊利過夜修整,於10小時後,即2月28日上午6:00動身前往凡爾登前線。

以上,就是讓·德內爾在凡爾登戰役爆發後第一周的經曆。往複奔波,一無所成。

德內爾回到了農舍,在隆隆的炮聲中清清嗓子,準備履行自己一周內最常履行的職責:鼓舞士氣。

準確的說,是唱歌。

114團在短短幾天內就發掘出了讓·德內爾作為歌唱家的“潛能”,他有著天生的音準和作為炮兵軍官後天磨練出的大嗓門。

“注意!”德內爾的聲音震耳欲聾。

他看到士兵們紛紛轉頭看向自己,幾個沒有被自己聲帶轟炸過的交際花明顯打了個哆嗦。他想說什麼,卻怎麼也組織不好語言,仿佛父親的陣亡帶來的悲哀和憤怒已經烤乾了他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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