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是法國人,不是英國人。”這樣簡單的西班牙語德內爾還能勉強掌握。
“唉,是個法國人。(西班牙語)”兩個女人悵然若失,更年輕的“小兔子”更是落寞,健壯的那個婦女還在說著西班牙語,但德內爾幾乎一句也聽不懂。
救火以那棟建築被燒成架子告終,雖然濃煙依舊,但是居民已經可以看到上風口方向深邃的夜空了。
看到疲憊不堪的拉莫斯上尉向自己這邊走來,德內爾立刻迎上去:“沒受傷吧,上尉先生?”
“還好。”拉莫斯看向了兩個女人,“有水嗎?(法語)不,我是說,有水嗎?(西班牙語)”
趁較年長的健壯婦女離開的時候,德內爾詢問拉莫斯:“你怎麼會在這裡?”
拉莫斯眼睛不眨一下,麵色沉重地看向依舊濃煙滾滾的那棟建築:“我把傷員們都害死了。”
“那是醫院嗎?”
“嗯。”
“你們沒有設置標識?”
“叛軍就是拿紅十字當靶心扔的燃燒彈,大意了,大意了,隻想著這個醫院是美國人開的,他們那些混蛋哪還管美國不美國……”上尉咬緊牙關,伸出手抹去嘴唇乾裂滲出的血珠,“倒是你,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那邊的維托中尉建議我來這邊找從法永過來的遊擊隊員。”
“那可真是巧了。”
“嗯?”
拉莫斯上尉看向拎著瓶子向二人走來的兩個女人:“她們就是。”
那個健壯的婦女聲如洪鐘,對著拉莫斯上尉說了幾句,拉莫斯微微點頭,隨後轉身用法語對德內爾說道:“沒水了,有酒行嗎?你胃沒毛病吧?”
郵遞員擺擺手,接過了那個“小兔子”遞過來的玻璃瓶,喝了一口以後,他的表情變得僵硬,惹得兩個女人嗬嗬發笑。
“沒喝過苦艾酒還喝這麼大口?”拉莫斯皺著眉頭,不很明白兩個女人有什麼可高興的,明明戰友都在醫院裡被燒成炭了。
“苦艾酒為什麼是綠的?”
“西班牙的苦艾酒就是綠的!”
兩個女人把拉莫斯和德內爾帶到了自己的住所,一個破爛不堪的小木屋,兩個人開始忙活張羅晚飯,而無論是上尉還是郵遞員都沒有閒聊的力氣,勉強打起精神坐在桌子旁。
房間裡連電燈都沒有,隻有一盞漏風的油燈,稍有微風從窗外吹來,火焰都會飄搖亂晃,投影晃得人眼睛疼。
雖然兩位女主人似乎為二人的到來準備了特彆的飯食,但四個人都吃得心事重重。等到終於結束了這頓飯,健壯的夫人先開口問道:“你找我們乾什麼?我們可沒有會給我們寫信的法國親戚。”
拉莫斯儘職儘責地充當起翻譯,將她的話分毫不差地翻譯成法語,再把德內爾的話轉成西班牙語,雙方就這樣靠著他交流起來。
“請問,你們在法永的時候有和巴斯蒂安接觸過嗎?”
“沒有,沒聽說過這人。”
“那麼馬爾科呢?”
聽到馬爾科的名字,兩個女人突然警覺起來:“你問他乾什麼?”
德內爾便將他從法國輾轉到西班牙內戰前線的理由陳述給兩人。
“隻是送信?”她們絕不肯相信這個解釋。
“隻是送信,這是我的護照,還有我們郵政公司的通行證。”德內爾將能說明自己身份的東西都展示給二人,“以及還有巴斯蒂安的信。”
“你是個瘋子。”
“無論客人在哪裡,我們CH郵政……”
健壯的婦女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德內爾的“吟唱”:“我說,你是個瘋子!傻×!管你是什麼狗屁郵政!”
拉莫斯將這些話不打折扣地翻譯給了德內爾,後者麵無表情,唾麵自乾。倒是被他解救的“小兔子”不滿地推了一下口出粗鄙之語的同伴:“彆說了,皮拉爾,夠了!”
“瑪利亞,我的瑪利亞!我們害死的人還不夠多嗎?!”被稱為皮拉爾的健壯婦女眼角淚珠湧現,“讓他走!就算你這個翻譯是共和國的軍官,我也不在乎,讓他回自己的家,找自己的老婆去!西班牙共和國不配讓他們犧牲!我們不配!”
“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西班牙共和國,隻是為了讓法蘭西的孩子能回家。”讓·德內爾的目光堅定,“無論什麼也不能阻止我。”
“你會死!”
“我來的時候就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德內爾的話讓皮拉爾為之氣急,既然不知道巴斯蒂安的事情,那麼請告訴我馬爾科的事情。”
“我曾經有多愛共和國,現在就有多恨它!”被稱為皮拉爾的女人的麵孔因痛苦和憤怒而扭曲,“彆攔著我,瑪利亞!就是內格林(西班牙政府總理,西共成員)來了我也要說:馬爾科絕對不應該被槍斃!該被槍斃的是那些天殺的軍官,他們每一個都該被槍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