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內爾突然的止步造成了戰壕中的連環“車禍”,跟在兩人後邊的英國誌願者一頭撞到了華金的背上,發出了威爾士地區鄉巴佬口音的咒罵。
郵遞員側開身子,讓扛著機槍、提著水桶的英國人從自己麵前經過,等機槍組的誌願者完全過去,他立刻對華金問道:“你打算跟我去叛軍那邊?!”
“當然,不然的話,你不懂西班牙語,怎麼跟叛軍打交道?”
“不行,這太危險了,而且你的長官允許了嗎?”
“旅長讓我幫你的忙,這就是他的命令。”
“幫我的忙雖然從邏輯上與跟我到叛軍控製區並不衝突,但是在共和軍這邊幫忙和在叛軍那邊幫忙有質的區彆,你不該不懂這個道理吧?”德內爾試圖用馬克思的哲學理論說服華金少尉,但從後者不明所以的表情中,他意識到這個年輕人可能真的一點都不懂馬克思。
德內爾隻能堅定地擺手:“總之,你不能跟我去叛軍控製區。”
“你又不是我的上級。”華金的語氣已經有些不快了,“你可沒法說服我看著你去冒險而不管!”
“是嗎?”德內爾認真地看了一眼這位十分“講義氣”的年輕人,“那我去找你的上級。”
說完,他便轉身向哈利所在的指揮所走去,華金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立刻跟了上去:“我知道你想乾什麼,德內爾,但你彆想靠他們國際旅的政委來壓我。”
然而德內爾卻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我可是無政府主義者,你懂嗎?安那其分子!他們第三國際的人說話對我來說不比我爹的話強到哪裡去!德內爾你這個老家夥有在聽嗎?德內爾——”
走在前麵的德內爾突然轉身將華金摁在胸牆上,一把堵住了他的嘴,令這個年輕人驚怒交加,一邊發出憤怒的嘶吼,一邊毫不猶豫地對他動了拳頭。
“安靜!安靜!”德內爾沒有一點還擊的意思,隻是拚命捂住他的嘴,“你的手槍呢?!”
華金的臉頰變得滾燙,終於意識到這個郵遞員並沒有羞辱他的意思。他訕訕地收回了落到德內爾胸膛上的拳頭,從手槍袋裡取出了自己的配槍。
“好像有情況。”德內爾壓低聲音說道。
華金的頭上滲出了冷汗,他可沒參加過一場步兵之間的戰鬥:“可是我們並不是在第一線陣地啊?”
可靠的法國老兵沒有再說話,隻是拍拍華金的肩膀,讓他在原地保持警惕,隨後沿著彎彎曲曲的戰壕走了幾步,消失在了華金的視野內。
過不多久,華金聽到德內爾的爆喝響徹寧靜的夜空:“你,停下,波士頓!(英語)”
沒有人回答“溫哥華”這個正確的口令,隻有比他的喊聲更響亮的槍聲。
一瞬間,英國營的陣地上槍聲大作,華金頓時慌了神,然而驚慌失措的可不止他一個人,整個英國營都被突如其來的夜襲打了個措手不及。
華金開始擔憂德內爾的情況,他可是第一個被叛軍襲擊的對象!想到這裡,華金咬咬牙,拉動了西班牙產魯格手槍的閉鎖機,從德內爾離去的方向猛衝過去,但剛衝了幾步,就在拐角處被一個黑影來了一個頭錘,撞得仰麵翻倒。
他被嚇壞了,用儘全身的力氣用膝蓋猛頂那個人的腹部,來襲者的體重非常輕,很容易就被他頂開了。但這個人又出奇地靈活,華金剛把手槍指向他,就被一把抓住了手腕:“你乾什麼?!”
“德內爾?!”
“我不是讓你留在原地嗎?!”
“我是擔心你……”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基本素質!”德內爾似乎真的發怒了,他將華金的手槍撥到一邊去,“跟上我,千萬彆跑散!”
“我們該乾什麼?”
“撤退啊,還能乾什麼?”
華金很想說:就在這裡跟叛軍打吧。
英國營完全被叛軍罕見的夜襲打了個措手不及,更糟糕的是,換崗才完成半個小時,他們甚至還來不及完全熟悉林肯營給他們留下的陣地。
不過基於德內爾和自己兩個人隻有一把手槍的狀況,再聽聽各種口徑的子彈從頭上嗖嗖地飛過,華金還是老老實實把這句話咽了下去。更何況德內爾又不是士兵,他已經為共和軍的炮戰冒了生命危險,難道還真要讓他去肉搏不成?
於是兩人便不去管沸反盈天的英國營陣地,隻是悶著頭沿戰壕向後方撤去。
在即將離開英國營陣地的時候,兩人發現了一排排黑影湧入了戰壕。
“快,躲起來!”德內爾毫不猶豫地將華金拉入了縱向的交通壕。
“那是……自己人吧?”
“不知道,但就算是自己人,萬一他們抬手給我們一槍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