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宗門(六)(2 / 2)

越辭發現什麼,突然笑了一聲:“啊,你後頸有顆痣。”

“嗯?”

“棕色的,小小一顆,很漂亮,和鼻梁那顆一樣,”他說,“要是有相機就好了,我拍給你看,還能存著,時不時看看。”

薛應挽呼出一口氣,極自然地退開些許,指尖重新舀了一點藥膏,重新塗抹在最後的傷處。

“越辭。”

“嗯?”

“謝謝。”薛應挽說道。

還以為是什麼呢,越辭毫不在意,隨口打諢道:“我這人幫親不幫理,你叫我聲過兒,以後跟著我,我來保護你。”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總覺得不是什麼好稱呼。

薛應挽裝作沒聽見,將盒蓋擰好:“要保護我,那就從今日開始好好修煉。不要仗著有法器而懈怠,否則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便自討苦吃了。”

越辭乾笑了聲,不知從哪摸出一隻銀簪,簪尾還綴著隻碧玉雕成,栩栩如生的小蝶。

“彆動。”

“你的傷……”薛應挽擔心。

“沒事,藥上得很好,不疼了,”越辭扶著薛應挽腦袋,將銀簪往他發間插去,“之前在長溪街頭看到的,覺得很好看,可以送給你,現在看來,果然十分適合。”

很少有人會送他這些東西,薛應挽頰側敷霞,眼睫微抬,伸手摸了摸發間小簪,溫潤的玉質似乎還留存著越辭體溫:“多少銀錢呀,我一會去屋裡取了還給你……”

“不用,”越辭爽快道,“沒多少錢,”望著逐漸暗下的天際,說道,“你天天給我做好吃的,就當感謝了。”

“這樣好感度應該加得不少吧,到底多少才算滿呢?”越辭講話時,略微比其他齒關長出一些的犬牙便有些顯眼,多了少年鮮活,融去麵相中幾分狠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看到你全部的故事。”

薛應挽一句話也沒聽懂,但也努力琢磨著那些詞義。

好感……度?是指他對越辭的感覺嗎?

真是奇怪,薛應挽想,朝華宗中人人都忙著修行,唯恐慢他人一步,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散漫,輕鬆,帶著自然的從容。

雖然總是口中講著聽不懂的話,卻格外很有意思。

至少與他下山,真的很開心。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不算什麼貴重之物,薛應挽不再推辭,收下了發簪。他平日極少佩戴飾物,多以素帶束發,連走路都更小心翼翼,擔心簪子中發中滑落。

*

傷得不算重,越辭就像沒當回事,還是每日跑到相忘峰蹭吃蹭喝。薛應挽每每看到他臉上結痂傷痕,總是心生愧疚,也便任著越辭胡來。

那日之後,相忘峰下弟子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有人在朝華宗匆匆瞥到一眼蕭遠潮師兄衣衫帶著血跡,加之入殿閉關,便有人推測是這二人打了一架。

一個天賦異稟的大師兄,一個常年待在相忘峰照顧靈草的築基期。誰都知道,蕭遠潮師兄的修為自然不可能落於他之下。

可偏偏是蕭遠潮受了傷,第二日薛應挽還是好端端地給丹藥房送去了每日藥草。

這就值得細品了。

又有人將百年前的舊事翻出,八卦般告知新入門的弟子,前幾屆中似乎還有個從前在凡界寫話本子的,這下一捋,便捋出了個不得了的。

弟子悄悄傳言,故事說得有板有眼。說是蕭遠潮要拿回當初定情信物贈予寧傾衡,薛應挽不願意,二人爭吵起來,蕭遠潮便說,倘若你還放不下過去,我便給你一個殺我機會。

薛應挽聽罷,眼中凝淚,哽聲道:“你就這麼喜愛那寧家小公子嗎?那我們朝夕相處的十幾年又算個什麼?”

蕭遠潮隻道:“他是我摯愛之人。”

於是薛應挽愛極生恨,怒而抽劍,狠狠捅入蕭遠潮胸膛。

可最終還是沒忍心真的殺了他。蕭遠潮拿回玉佩,顧自離去,留下薛應挽一人在跪地含淚:“師兄,我一直在等你,究竟要多久,你才願意回頭再看我一眼。”

有弟子覺得不對,好奇發問:“那百年前的他們呢?為什麼文昌長老死後,曾經這麼親密的兩人會分道揚鑣,反目成仇,蕭遠潮又為什麼愛上了寧傾衡呢?”

講故事的人說:“這誰能知道呢?理念不合,感情淡薄,想分彆理由有千萬種,我們本就不是當事人,又如何能清楚知曉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恨愛糾葛?”

“那薛應挽還愛大師兄嗎?”

“那是當然,”弟子思索答道,“若是真的不愛了,為什麼要留著他的玉佩近百年,為什麼始終躲著蕭遠潮,為什麼後來與他親近的外門弟子越辭,據說心氣高傲,行事縱意,頗有從前大師兄的性情模樣。”

又有人問:“那大師兄還愛薛應挽嗎?”

這獨獨一個的答案便無人提出質疑了。

“早就不愛了,”弟子爽利地答,“百年前,下山帶回寧傾衡時就不愛了。寧小公子與薛應挽性格簡直相反,驕縱任性到了極點,據說還在滄玄閣時便日日隨性而為,又生得豔麗。大師兄與溫順性格的薛應挽待了十幾年,怕是遇上寧傾衡才發現,原來自己喜愛的是會撒嬌吃醋鬨小脾氣,也會花樣百出討他開心的小少爺。”

“那照你這麼說,就不隻是不愛了,”弟子道,“喜歡的類型怎會突然更改呢?動了心又怎會短短三年就移情彆戀?也許從來都隻是湊合,沒有一日曾真心愛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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