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照夜(一)(1 / 2)

說書人敲下醒木,重重一聲悶響,引得茶客環顧。

“說東海泱瀾之島有一塊石碑,沒有人知道他如何建造而起,也沒有知道他究竟存在了多久。

也許從上神開天辟地之時他就存在,被稱為“界碑”。

界碑由海入天,高聳無比,唯有世間要經大動蕩之時,才會發出異動,為世人指引方向。

上一次已然是千年前的橫斷之亂,歸墟山異動,妖界發起動亂。最後被修真界九大宗門聯手擊退,雖保下人界,卻死傷無數,九大宗門幾近覆滅。

戰後,餘下宗門苟延殘喘,休養生息千年,才有了如今的朝華宗、滄玄閣、南鬥書院三大宗門鼎立,繼續著守護人界之責。”

茶客問道:“為何如今各大門派連連有動靜?界碑可是出了問題?”

“不錯。”說書人意興高昂,滔滔不絕,語調高抬,“就在三日前,一個東方將白的卯時,這塊沉寂了近千年的界碑,終於有了新的指引。”

守護界碑的門中弟子描述那日境況,言道:

細長碑文如黃金流墜光華,在銀白的界碑之上赫赫生輝。

茶客又問:“那究竟寫了什麼呢?”

說書人笑答:

“碑上出現的是一種極為古拙的預言形式,由三大宗派專門研究古籍之人連夜破解,最後隻得出一個答案。

——魔種複蘇在即。

在即,也許是一年,兩年,也可能是三百年,五百年,沒有人知道具體的時間,石碑也不會再次給出更詳細的信息。

巧合的是,橫斷之亂後,三大宗門曾得到一本殘破古籍,名《山河則》,其上早有魔種現世的征兆預言,隻是傳出的一直隻有前半段,後半段是什麼,至今無人得知。”

有人高聲相詢:“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有人說道:“聽說那些有錢的富商貴族,早就花費重金請求仙門庇護,不少修真門派一時人滿為患,避世宗門乾脆落了結界,再不見外人。”

最後一人答道:“那又如何?我們凡人區區數幾十年歲,得過一世且過一世,等魔種現世,也不知還有沒有命。何況就算真的大亂,也該由那些壽元百載千載的修行人去除魔,何時輪得到我們擔憂?”

此言有理,眾人轟然而笑,飲茶散去。

*

李恒死得不明不白,屍體被蟒妖帶走下葬,小昭依舊心中惶亂,薛應挽留了朝華宗的丹藥,告訴她蛇妖已除,往後不必再擔心。

小昭便追著問:“那李恒呢,被蛇妖迷惑的李恒哥哥呢?”

薛應挽選擇了一個中規中矩的回答:“你那日看到的並非蛇妖,他也的確有了喜愛之人,昨日便已離開長溪,去都城過日子了。”

小昭的神情一點點變得黯淡。

“我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

第一次與越辭下山見到少女時,杏色春衫單薄,姑娘頰帶春羞,小心翼翼接過香囊,喜笑期盼溢於言表。

若是沒有這一遭,李恒應與她能兩心同,攜手共,此刻留下的,便也不是一個強忍著鼻翕,強忍著不讓淚珠滾落的姑娘。

薛應挽揉揉小昭腦袋,將書生一點留下銀錢贈予,說道:“他自認待你有愧,這些算作補償,往後好好生活,不要再想他了。”

小昭仔細摸著那隻荷包,上麵還殘留一絲香囊清淡香氣,是她親手製作,送給李恒的。

“他不會再回來了嗎?”

“不回來了,”薛應挽道,“姻緣聚散有常,強求得來的,總是不好。”

薛應挽注定是一個無法獨善其身的人。

他與越辭一同返回朝華宗,見到山下早就擠滿了等待入山之人,守山小童在一片嘈雜,哄鬨震響的求見聲中無奈搖頭。

越辭帶著那張從書生房中尋得,枯黃破損的卷軸頁回了宗門,像得到了一件極為珍重的寶物。

“你不相信我嗎?”他問薛應挽,眉目依舊張揚,而今更多幾分意氣,“你不願意相信我能拯救世界啊?”

相處足足一年時間,薛應挽聽過他十遍,百遍這些話語。他從未去在意,也從未當真,有時甚至覺得也許越辭隻是腦子比常人差了些許,他比越辭大這麼多年歲,也該去多照顧他。

也從沒想過越辭口中那些胡言亂語會有成真的一日。

這些天發生的事,是他從未經曆過,連夢中也不敢去想象,明明在相忘峰澆灌靈草靈植還是前幾日,卻好像恍如故夢。

“害怕?”越辭問,“還是緊張?”

薛應挽點頭:“也許有點。”

“這好辦,”越辭道,“我們那有個說法,緊張的時候,就在手心裡畫個人字咽下去,就會緩解不少,你試試?”

薛應挽學著他的法子做,覺得怪滑稽的。

“管用嗎?”

“好像不太管用。”

“那這樣吧,”越辭牽過他的手,很自然地十指交握,“都說心情是可以傳遞的,你緊張的時候來和我握手,我把我的心情分一些給你,讓你不那麼不安害怕。”

薛應挽呆呆地“噢”了一聲,沒有阻止,手心傳來一陣暖意,好像心中空落的確少了許多。

兩人一步一步越過嘈雜熙攘的人群,越過步履急切,趕著修行的弟子,從山間小道走回了獨屬於他們的相忘峰。

越辭說要回去鑽研這張鍛造圖紙,大概近些日子都不會來尋他。

薛應挽應道:“好。”

告彆越辭,他踏上了去霽塵殿的路。

他會將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霽塵殿的主人,也是他的師尊,霽塵真人,戚長昀。

薛應挽七歲,便被當時路過村莊的戚長昀撿到,帶回朝華宗,成為他座下一名普通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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