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的,想讓師尊試一試,”薛應挽給他倒好茶水,作勢要拿起一隻,“師尊吃一口嘛。”
戚長昀掀起一點眼睫,湛藍色瞳中毫無波瀾:“……我自己來。”像是拿他實在沒辦法,怕薛應挽真的要喂他,取了一隻茯苓糕,放入口中,就著茶水吃下。
“怎麼樣?”薛應挽迫不及待。
“尚可。”
“隻有尚可啊,”薛應挽輕聲抱怨,“每次都是尚可,都這麼久沒吃到了,也沒有說好吃還是不好吃。”
戚長昀沉默片刻:“好吃。”
“嗯,那就好,”薛應挽重新倒滿茶水,“師尊吃了糕點,不能再生徒弟的氣了。”
戚長昀這才掀起眼皮看向他,依舊沒什麼表情。
總歸是師徒,哪會有長久的不滿呢。
薛應挽見戚長昀有反應,繼續抓緊恭維:“我知道師尊為我好,還托二師兄送來藥籍,那個可不容易找了吧,之前聽說宛城交易行一冊就賣到上千靈石……”
“偶然所得。”
“無論如何,師尊都很好,怎麼謝都不過分,”薛應挽絮絮叨叨,取了墨塊開始磨,“我知道那日在刑罰堂,師尊嘴上罵我,其實是覺得我不認真修行。可師尊也是知道的,我資質差,心思也不在那……”
“挽挽,”戚長昀道,“你知不知道,築基壽元隻有一百五十歲?”
薛應挽動作不停,答得輕描淡寫:“知道啊。”
自古壽數天定,唯有修者會隨著修行境界的增長而提升壽元,築基期最多不過一百五十,算下來,薛應挽已過一百二十餘年。
若再不突破,壽元將至,魂魄便會散於天地間。
“你是築基後期,想進階金丹並不難。”戚長昀道。
“我明白,”薛應挽點點頭,“我一直沒有懈怠過,也想著儘快結丹……”他腦中突然冒出越辭曾經說過的話語,不自覺便講出了口,“世間還有很多事值得我去做,很多景色都想看,弟子還想再留久一些,多陪師尊久一些……”
戚長昀瞥他一眼:“你從前倒是不這麼想。”
薛應挽笑吟吟的。
戚長昀早就消了氣,如今這一看,便注意到薛應挽頭上不再簪著那隻礙眼的銀簪,道:“這樣好看許多,”須臾,補充道,“若是喜歡挽發,改日讓魏以舟或顧揚帶你去買,庫房亦有上好的玉可以打。”
魏以舟是他三師兄,通常瑣碎事務都交由他負責,薛應挽知道戚長昀在說自己發間簪子,摸了摸空空如也的發間,說道:“多謝師尊,不過不必了,現在就很好。”
戚長昀“嗯”了一聲,道:“是嗎?”
薛應挽不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直到戚長昀抬起手,指尖觸上他額間。銀色光華流轉,半花狀雲紋印記再次顯現,隨著一點冰涼透入,頃刻靈台清明。
“你這幾日,並不開心。”
薛應挽摸了摸自己額頭,涼感稍縱即逝,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鋒銳一般的劍意,這才明白,師尊竟能從此處感知到自己情緒。
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是有些,”薛應挽很直白地承認,“不過也就兩三日,現下就已經不在意了,師尊向來明白我的。”
這倒也是。
戚長昀沒有過多糾結,也不想繼續追問,收回手,取了一本疊放在最頂上的劍籍重新翻看。
“還有一事,”他說,“近些日子,你先離開朝華宗。我在長溪買了地契,回去時帶上。”
這話便十分突然,但其實才是他想找薛應挽真正要說的事。薛應挽隻簡單思考,意識到了緣由,試探道:“是因為煞意之事嗎?”
“是,”戚長昀不打算隱瞞,“滄玄閣已經在做可以覆蓋整個山頭的檢測法器,在煞意初現時期,可以找到曾與之有接觸之人。”
“你不適合繼續待在宗內,”他道,“等過一段……煞意,或是一些低等級的魔出世,分辨不清究竟誰是第一個接觸的時候,再回來。”
其實薛應挽有些不明白,包括滄玄閣,為什麼大家都執著於在朝華宗內找那個曾與煞意接觸的人,找到又有什麼意義嗎?是在刻意隱瞞著什麼嗎?
可他沒有問出口,隻應下:“弟子知曉。”
“關於你與煞意接觸之事,不要再與他人說,”戚長昀道,“記得勤加修行,回來時,我會檢查。”
薛應挽想了想,此事除卻越辭和雁行雲雁謹,也再無人知道,便答道:“好。”
離去之際,薛應挽取回帶來的食盒,發現碟上三隻茯苓糕,早就在不知不覺間被戚長昀一一吃下。
當下心滿意足,帶著地契和厚厚一遝戚長昀準備的銀票回到相忘峰,開始收拾要帶下山的行李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