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表白(三)(1 / 2)

相忘峰那間獨自佇立的小屋外堆著越辭取出的精致小玩意,七七八八地散落一地,顯得亂七八糟的。

薛應挽喜愛乾淨,每天晨起都會將院中打掃一遍,掃花掃葉子,掃偶爾經過的鳥雀留下的羽毛。如今卻逃避似的不想去看,隨這堆東西足足堆了三日有餘,在午後得了空閒,一件件去收拾起來。

他蹲在地上,指腹撫過一件件精致製品器物。這些有的是從長溪街頭貨郎推車或者街邊鋪麵上買的,有的則是越辭閒得無聊時自己做的。他好像總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帶來給薛應挽時,也享受他吃驚的讚歎。

這些東西,是他口中送給自己積攢好感的禮物,每日一件,都快成了習慣,薛應挽屋中也有一處專門裝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晚上無事,便會摸出來賞玩。

越辭也三日沒有來過相忘峰了。

換作從前,大概每日午時不到,便會滿頭大汗趕來相忘峰,一麵嫌棄朝華宗給金丹以下準備的弟子食堂太過敷衍,一麵笑嘻嘻地等著薛應挽今日做的飯食糕點。

大概是自己真的嚇到了他。

既是種植靈植之處,塵土便不會少,東西堆放三日,不免染上泥沙。薛應挽沒有擦拭,隻是將他們挪了個位置,放到院子角落的一處木箱中,合上蓋子,平日便不再擾他雙眼了。

相忘峰恢複了清靜。

忙完每日事務,薛應挽便獨自坐在石桌邊,燒了一壺茶,慢慢吃自己做好的點心,一手捧著醫書端看。

清風會吹落樹葉桂花,也會招來貪食的狸奴。小貓繞著腳邊轉,來了興致,便往下丟點米糕,貓兒便蹦蹦跳跳叼著米糕跑走,落下一路碎屑。

這些年他都是這麼過來的,多一人少一人沒有差彆,或者說是習慣了事與願違,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收拾好自己,隻當冒頭的感情錯付,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一切如從。

期間二師兄顧揚來看過一次他,戚長昀門下五個弟子,他是最小的,也是唯一親傳弟子。大師兄常年在外遊曆,其餘幾個每日在淩霄峰修行,二師兄脾氣不好,待人沒個好臉色。

顧揚對劍術追求也是他們幾個弟子中最高的,為了鍛體,還常年背著一把烏隕玄尺重劍,戚長昀也對他最是嚴厲,劍招使不到位就會挨罰,薛應挽見他可憐,偷偷給他送過幾次糕點。

“二師兄,”薛應挽道,“你怎麼來了。”

顧揚板著臉沒說話,丟給他一本書冊,便禦劍離去了,還順便不屑地看了一眼這間薛應挽花費數年精心打造擺設的小院。

顯然是對於這種對修行沒有任何幫助的行為十分嫌棄。

打開書冊,是一本他想看很久的罕見草藥辨識。作者是個在煉藥一道得了大成之人,這套書冊都遺失了近百年,如今到手的可稱之為孤品了。

薛應挽輕笑出聲。

能有本事搞到這本藥籍的人,整個朝華宗能有幾人,還不願意拉下臉麵主動尋他,托了顧揚來送。

他合上書頁,將藥籍小心放好,起身去了淩霄峰霽塵殿。

霽塵殿常年燈火通明,少人打攪,薛應挽特意帶了糕點入內。梁楹朱漆被火光照得泛起釉一般亮色,禦案上擺放著幾本堆疊劍譜。

戚長昀靠在主座上,單手支額,發冠下銀發如泄,似在閉目冥思。

地上是厚而綿軟的羊毛毯,有術法作用,能常年整潔如新,從踏入大殿的第一步,薛應挽便知道戚長昀已經覺察了自己的到來。

薛應挽帶著食盒走上主座,替他將案麵雜亂的劍籍一一整理疊放好,再將冒著熱氣的糕點端出,說道:“師尊,你明知道徒弟來了。”

戚長昀與發色一般的雪色長睫微動,沒有睜開,嗓音清沉,說道:“我說過,不必再帶吃食來霽塵殿。”

從前薛應挽還住在淩霄峰時,某一日突然發覺了自己有做糕點飯食的喜好。可認識的人無論幾個師兄,還是蕭遠潮,幾乎都已結丹辟穀,少口腹之欲,薛應挽便開始煩惱無人品嘗,告訴他究竟味道如何。

幾番思量之下,他決定帶去給戚長昀。

戚長昀已然踏入渡劫期許久,無需克製。十六七歲的薛應挽帶著一碟糕點跑來,望著小徒弟期待的神情,在眨巴眨巴的雙眼注視下,還是吃下了一口當時外觀十分之難以入眼的米糕。

出乎意料,味道卻還不錯。

戚長昀將感受如實告知,薛應挽十分激動,於是第二日,又送來了改良後的新米糕。

戚長昀:……

好吧,還是吃了。

戚長昀成為自己小徒弟的糕點品鑒師這一狀態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就連蕭遠潮帶回寧傾衡,薛應挽搬到相忘峰後都在繼續。就算避開蕭遠潮,也要回淩霄峰讓師尊品嘗研製出的新品再提出意見。

直到某日,薛應挽而因困乏在霽塵殿睡了一覺,醒來後,戚長昀對他說,往後不必再送糕點前來了。

那日的戚長昀話語嚴肅,連薛應挽也嚇了一跳。

後來薛應挽想,也許是自己在霽塵殿休憩的行為越了界,讓戚長昀不快。於是之後確實減少了往來霽塵殿的頻率,有時大半年也不會見上一麵。

都算不清隔了多少年了,薛應挽才再一次自作主張地把自己新做的茯苓糕帶來霽塵殿。

這是他和越辭去山下時特意學的,不僅白糯,還撒了乾果與桂花粉,出蒸籠時便能聞到清甜的茯苓香氣,帶來時還熱騰騰的。

一共三隻,半個巴掌大小,被放在精致的小碟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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