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若為女子,定然也有一番大作為。”龍驤乾巴巴道。
“你錯了,龍驤。”百裡承安抬起頭來,溫潤的眉眼在燭火下帶著肅殺之意,“若為女子,我恐怕連百裡家的第二道門都邁不出來。”
所謂不世出的天才,四公子之首,內閣最年輕的宰輔……諸多名號,他們不會容許落在一個女人頭上。
龍驤有些愕然地望著他。
“世人對付一個女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世俗將她栓在一個男人身邊。”百裡承安神色冰冷地盯著他,“所以,不管你看到了什麼,懷疑了什麼,統統忘記,否則我不會留你,明白嗎?”
龍驤倏然抱拳跪地,“公子救過屬下的命,屬下對公子絕無二心!”
百裡承安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人,拍了拍險些被驚醒的梁寰,過了許久才溫聲道:“你自是最忠心不過,不然我也不會帶著你,起來吧。”
“是。”龍驤狠狠鬆了口氣。
——
安漢郡守府。
許修德苦哈哈地搓著手,看著對麵老神在在的王滇,卑微乞求道:“王爺,你就幫我多替陛下美言兩句吧,你看看我,我都瘦成什麼樣了?老臣也不求彆的,隻想回大都繼續幫陛下排憂解難。”
他一路從安漢郡東邊過來,安漢什麼慘象他是看得一清二楚,從文玉口中得知梁燁去了郡守府,正幸災樂禍馮嵐那老匹夫死期將近,進門前還在猜測會是哪個倒黴蛋接手,轉眼倒黴蛋就成了他自己。
“許大人,陛下金口玉言,這是陛下看重,才將如此事交給你,陛下在朝中最信任的人便是許大人你了。”王滇笑道。
許修德的臉色頓時如同吞了蒼蠅,苦笑道:“哈哈,哈哈哈,對,對,但我實在是——”
“許大人,許大人啊。”王滇起身拍了拍他的肉墩墩的肩膀,“凡事你不能隻看表麵,嗯?”
許修德的眼珠子軲轆轉了兩圈。
“你想想,你原本是戶部尚書,結果跟錯了人,現在不過是禮部一個小小的侍郎,就算你回去,不還是得在馮清手底下混日子?”王滇慢悠悠道:“你難道還沒摸準陛下的意思麼?”
許修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馮嵐……陛下要動馮家?”
“嘖,不管陛下要動哪家,總歸沒你許家的事,再說晏大人和陛下在大都給你坐著陣,怕他們作甚?”王滇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一郡之守,要是這事兒你給陛下辦漂亮了,待來日被召回大都,又豈是一個小小的戶部尚書?”
許修德使勁咽了咽唾沫,“這、這…老臣實在是人微力薄,恐不能勝任。”
“那許大人又何苦將車上的乾糧銀子全都散給了那些流民?”王滇直起身子,看著那躍動的燭火歎了口氣,“看看,都餓瘦了兩圈。”
許修德瞪著那圓溜溜的小眼睛半晌,嘿嘿笑道:“那是文大人心善,我可舍不得。”
“許大人,既然舍不得,就該搶回來。”王滇意有所指道:“百姓們的糧食和錢財,都被那些老鼠拖回去藏在了自己窩裡,那些個小老鼠在你這大老鼠跟前,不都是孫子麼?收拾他們綽綽有餘。”
是鼠也好,是披著鼠皮的貓也罷,這個爛攤子他是不得不接。
許修德從他房間中出來,苦著臉掂了掂自己快要看不見的肚子,嘀咕道:“讓耗子看糧倉,真敢啊。”
“老狐狸。”王滇看了一眼緊閉的門,拿起茶壺灌了好幾口,一直在內室的梁燁才施施然走出來,王滇頭也不回道:“跟你要文玉呢。”
文玉總跟在他身邊,許修德大概早就咂摸出味道來,既是覺得文玉能乾,又是謹慎地讓梁燁的人看著自己,省得到時候有嘴沒出說。
“給他便是。”梁燁坐到椅子上,“老胖子花花腸子還不少。”
“好歹許修德真乾事,比大都那些隻會沽名釣譽的強多了。”王滇接過他手裡的信,“大都傳消息來了?”
“大都被封,卞滄把控朝政,崔琦等一眾你培植起來的官員全都被下了獄。”梁燁道:“大都西麵七郡的兵力全都被卞滄收攏起來,少說也有二十餘萬。”
北梁西麵都是些零散的胡人部落,時常來犯,卻成不了什麼大氣候,大都西邊發展的一直要比東邊這些郡縣安穩。
“好消息是,百裡承安事先帶著梁寰逃了出來。”梁燁道:“若是拖久了,卞滄也未必能壓製住其他世家。”
但北梁經不起動亂了。
王滇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卞滄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覺得卞如風進宮是偶然嗎?”梁燁眉眼沉鬱,“憑卞雲心,憑崔語嫻,真的能讓她心甘情願入宮麼?”
一個能掌一方帥印的女將軍,心智謀略又豈會真的囿於後宮爭鬥,她和梁華到底敗給了誰?
‘哀家知道你恨,你覺得是哀家殺了你父皇,逼死了卞馨,天真!子煜啊子煜,你渾渾噩噩這些年有什麼不好,有哀家在一日,你這皇位便穩一日,卻非要學你父皇,你且看吧——看著這梁國如何分崩離析!’
崔語嫻死前的話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了王滇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