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滇下馬時,就看見滿地屍體和腦袋裡,跪著一男一女,還有個人委頓餘地哀嚎嘶吼,梁燁站在血泊裡單手拎著個女娃娃笑得陰森扭曲,張大了嘴巴對著小孩兒的腦袋就要咬。
活像個吃人的惡鬼。
“梁燁!”王滇及時喊了一聲。
梁燁抬起頭,見到是他眼睛亮了亮,而後十分嫌棄道:“來得真慢,你馱著馬跑的麼?”
要麼是當著這麼多人和屍體的麵,王滇高低得給他一腳。
梁寰聽見聲音哆哆嗦嗦地扭頭,眼淚頓時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嘩嘩開始掉,“阿……阿叔!哇——”
王滇大步上前將梁寰從這廝手裡拽了出來抱進懷裡,一邊拍他的背一邊哄,“哎,你父皇跟你鬨著玩呢。”
梁寰抓著他的前襟哭得聲嘶力竭,梁燁不爽地嘖了一聲:“還哭。”
梁寰嚇得打了個哭嗝,登時收了聲,腦袋埋在王滇懷裡低低地抽泣。
王滇狠狠瞪了梁燁一眼,無聲地罵了他一句,梁燁從鼻腔裡發出了聲輕蔑的哼聲,對還跪著的人懶聲道:“起來吧。”
百裡承安卻沒有起身,跪伏於地道:“臣隱瞞女子身份入仕,還請陛下治臣欺君之罪。”
王滇這才認出地上跪著的女子是百裡承安,略有詫異地看著對方,畢竟百裡承安無論行為舉止和言語聲音都太像個男子了,哪怕生得好看,也絲毫讓人察覺不出怪異之處,但她穿上女裝,卻也沒有違和感,一樣地端方如玉。
梁燁蹲在她麵前,手裡的柳葉刀轉得飛快,饒有趣味地盯著她的臉,笑眯眯道:“方才你還信誓旦旦說朕若因女子身份輕視你,就不追隨朕了。”
“……”百裡承安低垂著頭沉默。
她的確是這樣的想的,並且也會這樣做。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梁燁周身氣勢一變,冷聲道:“你犯了欺君之罪,朕自然不能輕饒,更不可能放任你離開北梁——”
百裡承安心中默默歎了口氣,王滇不讚同地皺了皺眉,剛要開口,卻聽這廝美滋滋道:“不過朕是良主,自然不會同你一般見識。”
“良主”二字格外地加重了語氣,他回頭得意地衝王滇炫耀,看這架勢恨不得將這倆字印腦門上。
王滇默默地偏過頭,恨不得假裝不認識他。
有什麼好炫耀的!
“臣叩謝陛下隆恩。”百裡承安雙手覆額行禮。
梁燁等了片刻,發現她沒有再誇自己的意思,起身掃了掃衣擺上的血,興致缺缺道:“起吧。”
說完盯著她頭上的花簪看了兩眼,轉頭揪了一把梁寰頭頂上粉嘟嘟的絨花,盯著王滇微微出神。
“…………”不用深思王滇就意會到他腦子裡在想什麼,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拍開他揪梁寰頭發的爪子。
梁寰抱著腦袋嗚咽了一聲,啞著嗓子軟聲道:“阿叔,花花被……揪掉了。”
王滇看著那朵小絨花已經在梁燁的刀片之下成了碎渣,抽了抽嘴角,“沒事,咱們再買。”
王滇抱著梁寰踏出了血泊,用披風將小孩兒裹住上了馬,完全沒有給梁燁留位置的意思,梁燁心情惡劣地踢了祁明一腳,陰惻惻道:“再喊朕就割了你的舌頭。”
“梁燁,你這個——”祁明尚未罵完,就被旁邊的龍驤一刀柄砸暈。
梁燁這才心情略微舒暢,負手走出了巷子,幾個躍步飛身擠到了王滇的馬上,王滇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身|下的馬被壓得步履緩慢了下來。
“大人?”龍驤有些忐忑地望著百裡承安,有些沒摸準陛下的意思。
百裡承安冷冷看了地上的祁明一眼,“將人帶著,跟上。”
“是。”
半個時辰後,桐中城客棧。
梁寰含著兩包淚攥著鵝黃色的小裙角,委屈巴巴道:“小姑娘不可以掀裙子。”
梁燁無情地嘲笑出聲,王滇頗為頭痛道:“你不是小姑娘,乖一點,裙子都沾血了,阿叔給你換了。”
“不要。”梁寰使勁搖頭,表示抗拒。
梁燁背著手溜達到床邊,惡聲惡氣道:“不換就蘸點鹽吃了你!”
梁寰嚇得抱緊了王滇的胳膊,小臉煞白。
“彆怕,梁燁不吃小孩兒。”王滇摸了摸他的頭,笑眯眯道:“小孩兒沒肉,乾巴巴啃起來多沒勁,筋還塞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