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明晃晃地朝著薄柯海砸去,薄柯海的前方又圍滿了人,他隻好往後靠去,後背貼上了半人高的圍欄。
那圍欄本就七零八碎得不成樣子,薄柯海隻是輕輕一靠,那圍欄瞬間從被腐蝕得差不多的連接處斷裂開來。
薄柯海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栽去。
他驚嚇地瞪大了雙眼,卻根本無法控製住往後摔去的身體,就在他以為他要掉下去的時候,一隻手及時抓住了他。
下墜的身體堪堪掛在了半空中,薄柯海一顆心險些從嗓子眼裡跳出,他大口地喘著氣,仰頭看向天台邊上拉著他的人。
被他撞壞的圍欄掉了一半,卡在半空中,空出了大約一個人的空隙。
沈可衍整個人趴在天台邊上,一隻手拉住他的手臂。
薄柯海還沒有回過神來,忽地感覺臉上一熱,有什麼東西低落在了他臉上。
他整個人愣住,往上看去。
他看到鋒利而的欄杆斷臂上勾著一片布料,布料上沾著分明的鮮血,而沈可衍的手臂上,一道長有手掌長度的傷口從肩膀開始往下,可怖而新鮮的傷口上不斷有鮮血滲出,沿著沈可衍的手臂往下流,流到薄柯海的手臂上。
薄柯海一時間腦袋一片空白,恍然地看著沈可衍因為出手救他而劃出的傷口。
“拉住我,我拉你上來。”沈可衍的聲音忽地傳來,叫回了薄柯海飄散的意識,他連忙兩隻手拉住沈可衍的胳膊,借力往上。
圍在周圍的保鏢一時間都沒有動作,神情為難地看著西裝男人。
教訓人是一回事情,把人弄死又是一回事情,他們明顯沒有要鬨出人命的意思。
西裝男人見狀,冷笑著朝沈可衍和薄柯海的方向走去。
天台邊上沒有接力,想要把人拉上來有些困難,一個不小心,還容易自己跟著一起往下栽。
沈可衍拉著薄柯海稍微往上了一點,一隻腳忽地踩到了他的手腕上,狠狠地往下踩了踩。
沈可衍的確不太能感覺到痛,但是手臂上的傷口連同手腕一起,肌肉無力的感覺頓時襲來。
他眉頭一皺,抬頭看了眼正居高臨下看著兩人的西裝男人一眼。
男人接觸到他的視線,又看了眼沈可衍不停留著血還緊拉住薄柯海的手臂,他嗤笑了一聲:“真是個癡情種啊,就是可惜了,你怎麼就喜歡上了這種男人,你覺得他用你的名義把我哥舉報了是在替你做人情?太天真了,他不過是借你的名義弄掉一個他商場上的競爭對手罷了,一個小情兒的命,在這種人眼裡你覺得能有多珍貴?”
男人的話一出來,薄柯海的神情瞬間變得慌亂起來,他仰頭看向沈可衍,啞著嗓子開口:“小洛,不是的,你彆……”
男人冷笑一聲打斷薄柯海:“是還是不是,有眼睛的都會看,倒是你這個小情人,這麼癡心倒是有點意思,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忍到哪種地步。”
他說著,抬起腳企圖又一次狠狠地踩在沈可衍的手腕上。
然而就在他抬起腳的瞬間,沈可衍對薄柯海說了一句“抓緊了”,就抽出一隻手拽住男人的手腕將人往後重重一拽。
沈可衍的動作來得出其不意,男人根本沒有絲毫防備,直接被拽倒在地。
他整個人趴在地上,肩膀以上的位置全部都出了天台懸在半空中。
男人瞬間被嚇白了臉,掙紮著要起來,被沈可衍一把按住脖子,往下按:“再動一下,我就馬上把你丟下去。”
脖子被沈可衍按住絲毫無法動彈,三分之一的身體橫在外麵給了他一種隨時都會掉下去的錯覺,嚇得他渾身發軟半點不敢動彈。
男人被嚇得渾身抖了好半天,戰戰兢兢開口:“我不動了,不動了,你也千萬彆動。”
沈可衍沒有理會他,一邊留意著男人一邊對薄柯海道:“我拉你,快點爬上來。”
薄柯海看著沈可衍手臂上不斷往下流的血,心底裡想要解釋方才男人說的混淆視聽的話,但也知道這不是解釋的好時機。
他卯足了力氣往上爬,眼看著沈可衍手上的血越久越多,而對方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拉著他的手也沒有絲毫鬆懈。
薄柯海無法形容這一瞬間他是什麼感覺,因為從沒有過相同的感覺出現在他的生命裡。
他長到這麼大,第一次被一個人這麼肯定得珍惜著生命,哪怕其他人在旁挑撥離間,都沒有讓這個人有半分的動搖。
過去半晌,薄柯海借著沈可衍的力爬回到了天台邊上。
腳著地的瞬間,他就瞬間鬆開了沈可衍的手,麵露擔憂地看著沈可衍的手臂,開口的語氣是罕見的慌張:“我馬上叫救護車,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明明受傷的是沈可衍,他的手卻抖得要命。
而就在這時,被沈可衍按住的男人給了邊上的保鏢一個陰狠的眼神暗示。
他以為他做得隱蔽,不料剛給完眼神,沈可衍就按著他往旁邊一推,斷掉的欄杆尖角紮進男人的手臂,男人瞬間痛得大叫了起來。
沈可衍沒有理會他的叫聲,把人拽了起來,看著那群保鏢冷漠開口:“都往樓下退,不然他一會傷的可就不隻有手臂了。”
一眾保鏢一時間踟躇不定,都在看男人的臉色。
沈可衍抬手按進男人剛受傷的傷口,冷聲開口:“讓他們退下去。”
男人痛得近乎暈厥,連忙開口:“快他媽往下退!聽不懂人話嗎!”
男人開了口,一眾保鏢這才朝後退去。
沈可衍按在男人傷口上的手沒有挪開,就這麼壓著男人往下走去。
薄柯海一路跟著往下走,皺著眉頭看著沈可衍手臂上還在流血的傷口。
兩人壓著男人走到二樓,就在轉身要樓下走的瞬間,一個身影忽地從二樓裡麵竄出,朝沈可衍襲來。
沈可衍反應迅速,直接將手裡的男人一把推了出去撞在那人身上。
這一下瞬間讓所有人炸開,原本已經差不多退到一樓的人迅速衝了上來,又一次把沈可衍和薄柯海圍住。
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再一次從旁邊傳來:“打!給老子往死裡打!打死了算我的!他媽的狗娘養的東西!”
保鏢們得了命令,瞬間衝上去和沈可衍薄柯海纏鬥起來。
沈可衍打架從來都十分快準狠,這些保鏢的伸手不錯,如果放在平日裡,一個人打贏十多個難說,但是找到機會跑是分分鐘的事情。
然而剛才高度的精神集中和手臂上的傷口讓他整個人像脫了水一般無力。
又一次接下一個保鏢的一招,沈可衍隻覺眼前一黑,整個人晃動了兩下。
眼看著麵前有一個拳頭要落下,沈可衍抵擋不及,正打算硬生生受住的時候,那人的動作忽然停了。
緊跟著其他人的動作也紛紛停下。
沈可衍眼前有點晃,看不太清楚周圍,隻看到有人包圍了上來將那些保鏢紛紛鉗製住。
他剛鬆了口氣,以為是警察趕到了的時候,卻忽然看到人群後走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從頭到尾沒有變過臉色的沈可衍,在看到那個身影的瞬間,變了臉色。
胡醫生個不靠譜的。
說好的讓他報警,怎麼藤白比警察先來了。
沈可衍頭一次感覺自己做錯了事,下意識把滿是血的手臂藏到身後。
他看著朝他走來的人,提起精氣神叫了一聲:“阿白。”
藤白走到他麵前,第一次沒有理會沈可衍叫他。
他走到沈可衍麵前停下,渾身散發著叫人不敢直視的冷氣,麵上更是如寒霜般冰冷。
他避開了沈可衍的視線,視線落在了沈可衍的腿上。
沈可衍見狀,隨著他往下看了一眼,才發現他腿上的傷口又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撕裂開了,這會整條褲腿上都是血,看著嚇人程度和他的手臂有得一拚。
沈可衍微蹙起眉頭,還沒來得及開口,藤白又伸手,將他藏在身後的手臂拉了出來。
藤白的動作很輕,輕到如果沈可衍不願意,他完全沒辦法將沈可衍的手臂拉到跟前。
但沈可衍一感覺到藤白的觸碰,整個人就感覺丟掉了所有抵抗裡,沒辦法抗拒藤白的所有舉動。
他還留著血的手被藤白拉到了兩人中間。
藤白隻是看了一眼,沈可衍就明顯地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息瞬間更加冷了幾個度。
這樣完全冰冷的藤白對沈可衍來說是極其陌生的,甚至他能從對方身上感覺到壓抑著的隨時會爆發出來的怒火。
“阿白。”沈可衍很輕地叫了一聲,聲音裡難得帶了點乖順的討好意味。
但藤白依舊沒有應他,而是冷著聲音開口問:“這個,怎麼來的?”
他指著沈可衍手臂和肩膀交聯處還在流血的傷。
“我自己劃傷的。”
藤白抬眸看了他一眼,才又低下頭,視線落在他手腕上明顯的腳印和擦傷上:“這個嗎?”
“那人踩的。”沈可衍老實地指了指被藤白手下按住的男人。
男人似乎掙紮著想要說什麼,但被堵住了嘴巴完全無法開口。
沈可衍收回手,正打算再開口,藤白忽地彎下腰,將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沈可衍一怔,反應過來以後就特彆老實地待在藤白的懷裡不動了。
藤白抱著他,抬眸看向不遠處按著男人的手下:“把他帶過來。”
兩個手下動作迅速地將男人拖到了藤白麵前。
藤白垂眸看了眼沈可衍受傷的手:“右手,按在地上。”
靠近男人右邊的手下迅速將男人的右手按在了地上。
藤白看都沒看他一眼,開口:“廢了。”
說完,在男人驚恐的眼神和掙紮中,他麵無表情地抱著沈可衍,轉身朝樓下走去。
然而剛邁出一步,一個身影就擋到了他麵前。
薄柯海身上雖然沒有大的傷口,但也有不少擦傷,整個人看著十分狼狽不堪。
如果說以前,這種形象下他絕對不會出現在藤白麵前,然而這會他卻顧不上這麼多,他擋在藤白麵前,沉著臉道:“你不能帶走他,我會送他去醫院。”
藤白抬眸森冷地看了薄柯海一眼。
薄柯海對上藤白的視線,又一次開口:“他手臂上的傷是因為救我劃的,我有義務承擔。”
藤白漸漸蹙起眉,身上的冷意更重了兩分。
就在這時,他忽地感覺到脖子上搭上來一抹柔軟的觸感,而後懷裡的人將腦袋埋進了他頸肩,用少有的柔軟語氣開口:“阿白,疼。”
沈可衍說話時嘴唇貼著他的脖子,出口的聲音悶悶的,悶聲裡是少見的軟。
藤白整個人僵了一瞬,隨後摟著沈可衍的手緊了兩分,不再理會薄柯海,繞過他往下走。
薄柯海也是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去拉沈可衍,被藤白躲開。
藤白扭頭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彆碰他。”
說完就抱著懷裡的人快步走下樓。
薄柯海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和藤白拐過一樓拐角時,露出的沈可衍依偎在他懷裡的樣子,他心底裡頭一次生出一種十分強烈的奇怪感覺。
不隻是單純想要把沈可衍搶回來那麼簡單,其中還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感覺。
他垂下眼眸,忽地看到手臂上還未完全乾涸的屬於沈可衍的血。
一想到那是沈可衍為了救他而流到他身上的血,哪種酸澀的感覺瞬間被無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