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會那個撞到他的女生也反應了過來,連忙轉過身跟他連聲道謝。
沈可衍忍著疼說了聲“沒關係”,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表情太難看,導致那個女生以為他發了火,又是一頓道歉。
道了兩聲歉以後,那個女生忽地驚呼了一聲,看著沈可衍的手臂緊張道“你的手流血了,疼嗎?怎麼辦,我的天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請個假陪你去醫務室吧,我……”
女生的驚慌沒有誇大。
沈可衍手臂上被羅嶺駱抓出來的那兩道口子很深,才結了痂,這會又硬生生被撕扯開,雖然傷口麵積不大,但一直在流血。
沈可衍感覺要忍到極限了。
這邊的動靜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一時間管不了那麼多,隨口對那個女生說了句不用,就掉頭走了。
他走得很快,感覺視線漸漸變得模糊,一時間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看到了一扇開著的門就直接走了進去。
進的地方是個器材室,很小,沈可衍掃了兩眼確認沒人,鎖上了門,靠在門邊蹲了下來。
剛蹲下來沒多久,地上就濕了兩灘。
沈可衍哭起來動靜很小,整個人緊繃著,就光掉眼淚。
眼淚掉了一會,感覺傷口上的火辣辣感消退下去幾分,他才在口袋裡翻找一圈,想看看有沒有紙巾。
沒找到。
沈可衍就蹲在門邊不動了。
沈可衍也不記得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怕疼的了,好像有記憶以來他就比尋常人要怕疼很多。
小時候玩耍摔倒了,彆的小孩拍拍膝蓋起來接著玩,他得坐在地上哭好半天,然後再抹巴兩下眼淚起來。
有的時候他覺得他不是怕疼,隻是感覺到疼了比彆人容易哭而已。
尋常人可能忍到3級的疼痛才忍不住哭,他磨破了點皮,眼淚就會不受控製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媽媽還在世的時候,倒是沒什麼人說他,隻有一些人會笑著說他哭起來像個女孩子。
後來他媽媽走了,他爸爸開始酗酒以後,身旁的惡意就開始變多,羅嶺駱那會跟他一個班,三天兩頭帶著一幫人去教訓他。
那時候沈可衍才七八歲,被嬌養了這麼多年根本不會打架,每次被欺負了眼淚就不受控製地往下掉,那些小孩就會笑他愛哭鬼,然後欺負得更加厲害。
八歲那年沈可衍在空調的外機箱上抱著水管縮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被晨起在小區裡遛彎的大樹爺爺發現,報警救了下來。
大樹爺爺開跆拳道館,撞見過一次他被人欺負,就說教他練跆拳道。
練跆拳道好痛的,可沈可衍寧可那樣痛,也不願意被人欺負了痛。
所以那以後好多年,沈可衍每天放學了跟著大樹爺爺忍著痛練跆拳道,練完了就偷跑去旁邊的小公園,一個人縮在公園的滑滑梯下麵哭到不那麼疼了為止。
上了高中以後,他的忍痛力比小時候強上了些許,再加上防身的本事越來越厲害,除去一些意外受傷,大多數時候他都能保護好自己。
沈可衍靠在門邊,等眼淚自己停。
似有若無間他好像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而後又變遠。
沈可衍沒太在意。
手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不過流得沒有之前那麼猛了。
沈可衍沒有處理工具,也不想去碰它。
他就蹲坐在門口蹲了快有十分鐘,眼淚不掉了以後他又緩了會,才起身開門出去。
然而剛打開門,他的動作忽然一頓。
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放了東西,一小瓶碘伏,碘伏旁邊還有一小袋棉簽,棉簽旁邊是一小包黑色包裝的紙巾,紙巾上放著兩片創可貼,透明防水的創可貼,但每個創可貼的邊上都有一顆小星星的塗鴉圖案。
沈可衍蹲下,沒有馬上去拿碘伏,而是把紙巾和創可貼拿了起來放在手心裡,表情有兩分愣怔。
忽地一個聲音從遠處響起。
“終於找到你了!”
而後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傳來。
直到麵前出現一雙腿,沈可衍才抬起頭,朝來人看去。
來人是剛才撞他的那個女生。
女生喘著氣,看起來應該找了他挺久,整張臉都跑得有點紅。
她手裡拿著消毒的酒精棉球,看到沈可衍手裡的東西時,怔了一下“你去醫務室拿東西啦,我還擔心特意跑過去了一趟,也沒有見到你。”
沈可衍把地上的碘伏和棉簽一起拿了起來,而後起身。
女生注意到他手臂上的傷口還沒有處理,當即開口“你還沒清理嗎?需不需要我幫你?你傷的是右手好像也不太方便吧。”
“不用。”沈可衍開口拒絕,停頓了片刻後,他又道,“你剛才有在這附近看到什麼人嗎?”
女生搖頭“我剛才去醫務室了,才來得這邊,沒看到人。”
她說著看向沈可衍,這才注意到沈可衍發紅的眼眶,整個人頓時愣住了。
女生叫吳嘉梨,高三3班的。
她和沈可衍雖然不在一個班級,但是知道沈可衍的,畢竟當年沈可衍聯考時候打了隔壁學校的人那事轟動了整個學校,現在高一高二的可能不認識他,但高三的沒人不眼熟他。
沈可衍打人那會她沒在場,但聽同學描述,就能夠想象那個嚇人的畫麵。
據說當時被沈可衍打的那個人嘴很臭,說了不少十分惡心人的話甚至動手動腳,所以沈可衍才會出手揍他,再加上因為沈可衍長得好看,那時候事情出來後,不少女生覺得沈可衍很酷而偷偷愛慕他,
但絕大多數人還是因為這件事情對沈可衍產生了幾乎下意識的害怕心理。
吳嘉梨也不例外。
她的想像裡,沈可衍應該是那種打人不眨眼,可能斷了胳膊還能衝上去跟人乾架的類型,畢竟她在學校碰到過沈可衍幾次,沈可衍的表情看著都不太友善。
她怎麼也想不到,看起來那麼凶的一個人,受了小傷竟然會紅眼眶,而且看起來好像哭過的樣子。
關鍵是他這幅樣子,還有點好看。
吳嘉梨一時間忘了自己是來乾什麼的,盯著沈可衍的半天沒反應。
直到沈可衍離開了,她才回過神來,連忙追了上去。
手臂上的傷沈可衍用碘伏簡單處理了一下。
碘伏不刺激傷口,但塗的時候沈可衍還是直皺眉頭。
塗完後他又去體育館的衛生間洗了把臉,才回去上的體育課。
吳嘉梨跟體育老師報備了原因,因此他回去後體育老師沒說什麼。
課已經上到一半,班級裡的所有人被分成了兩兩一組,跟沈可衍一組的是一個戴眼鏡的小個子男生。
接下來的半節課沈可衍都上得不太走心,包括後麵一整天的其他課。
他難得一整天沒有睡覺,然而老師講的內容還是沒太聽進去,出了一整天的神。
夜裡下班後,沈可衍騎著自行車回了出租屋。
進屋後焰焰一如既往地圍著他直叫。
沈可衍手臂上受了傷,怕被焰焰撓到,就沒怎麼陪它玩,揉了它幾把就給它倒了狗糧,而後進了房間。
他的臥室不大,床貼著靠窗那一處的牆壁,床旁有一張桌子,床尾是一個衣櫃。
沈可衍把書包放到桌子上,開了房間的空調,在床旁坐了一會,而後打開書包的側邊小口袋,把裡麵裝著的碘伏、棉簽、紙巾和創可貼拿出來放到桌上,才又起身,走到了櫃子前,
他的衣櫃很大,占了房間不少麵積,打開後衣櫃裡的衣服倒是不多。
掛著的外套秋冬加起來也就五六件,底下疊好的衣服也才兩三層。
衣櫃的最下麵是一排小櫃子,沈可衍蹲下,打開了最左邊的一個櫃子,將櫃子裡一個有半臂長的鐵盒拿了出來。
他拿著鐵盒走到床旁,放到桌子上,打開。
盒子被分成兩塊,一塊放著一堆創可貼,創可貼全都長一個樣子,透明防水的,邊角上有一顆星星的塗鴉。
盒子裡的創可貼有用過的,也有沒用過的。
用過的被裝在一條小透明塑料袋裡,已經發黃,沒用過的就直接放在盒子裡,看起來也十分陳舊。
就有兩片比較新,放在最上層。
另外一塊放的全都是黑色包裝袋的紙巾,有用過幾張的,也有用到就剩下個殼的,還有不少完全沒用過的。
和創可貼那邊一樣,大多數的紙都泛了黃,紙袋子也褪了色。
就有一包比較新,看起來時間沒那麼久遠。
沈可衍把桌子上放著的兩張創可貼和那包紙放了進去,想了想,又把碘伏和棉簽一起也放進去。
而後他半天沒動作,盯著這一鐵盒東西,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