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可衍順著藤白的視線往後一看,愣了兩秒,氣樂了。
他從床上爬起來,又無奈又好笑地笑看著藤白,罕見地從嘴裡吐了句臟話出來:“藤白你他媽的……”
藤白被他這一句叫回了神來,看向沈可衍,眨了兩下眼睛,伸手拉了一下沈可衍,像是要讓他躺回去。
沈可衍輕拍了一下藤白的手,沒有躺回去,跟藤白一樣跪坐在床上,笑看著藤白:“你不是說給我抹藥嗎?你剛剛在乾什麼?”
藤白一臉認真地看了他兩眼,視線往下,落在了藤白卡在胯中間的褲子上。
沈可衍見他被抓住了還這麼明目張膽,瞬間笑沒聲了:“還看?”
藤白又仰起頭來看他。
沈可衍剛剛躺下的時候,為了方便藤白抹藥,就把褲子往下扯了一點點。
藤白的這條睡褲本來就鬆,沈可衍剛才在床上的幾下動靜,褲子就往下滑了一點,卡在了中間。
他剛才滿心都在敷鹽水的那種痛上,絲毫沒注意到,順著藤白的視線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
褲腰帶卡在中間,因為有鬆緊的緣故,擠壓著肉,中間的股溝若隱若現,再加上從平坦腰線往後的那一點幅度。
這種程度簡直比兩個人麵對麵洗澡還要撩人。
沈可衍越想越想笑,尤其是在看到藤白那副認真的表情以後,他扯著褲子往上拉到腰際,笑看著藤白。
藤白聽到他的動作,便又往下看了一眼,一眼掠過以後,他又一次看向沈可衍,竟然問:“為什麼要拉上去?”
沈可衍反被藤白問懵了。
他笑了半天,開口笑問藤白:“為什麼不拉上去?”
藤白捏著手裡那塊紗布,紗布上的鹽水因為他略微收緊的手彙聚出了一滴水珠,往下滴,滴到了藤白房間深色的床單上。
藤白靠過去一點,認真對沈可衍道:“好看。”
說完他又靠近一點,避開沈可衍的傷口把沈可衍摟住,臉貼了一下沈可衍的臉,認真地誇獎道:“衍衍好看。”
藤白一帶上那種半撒嬌的語氣,沈可衍就受不住。
他一隻手抵在藤白肩上,揉了兩下藤白發燙的臉,問:“嗯好看,然後呢?”
藤白聽到沈可衍的問話,便稍微挪開了一點,認真地看著沈可衍,吐出了一個字:“做。”
沈可衍笑得後背的傷口都被扯著疼,他無奈道:“你還真是活學活用,知道怎麼做嗎?”
藤白像是認真思考了一下,道:“生理課有普及過。”
“那是男生和女生,男生和男生不一樣。”
藤白聽著沈可衍的話,像是在琢磨,琢磨了好一會,又湊過去和沈可衍臉貼臉,問沈可衍:“衍衍知道嗎?”
沈可衍笑著逗他:“我也不知道。”
藤白稍微側了側臉,嘴唇在沈可衍的臉上輕輕擦過,好一會沒了聲音,半晌後才又道:“沒關係,可以查,我做功課。”
他說著態度認真而嚴謹,仿佛說做的功課是課堂上的預習作業。
說完他親了沈可衍一下,又道:“先抹藥,抹完我查資料。”
而後便往外退了一點,拉著沈可衍像是要沈可衍趴回去。
沈可衍不動,笑看著藤白,直到藤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才開口道:“那也不行,至少今天不行。”
“為什麼?”藤白認真問,“因為受傷了傷口會疼嗎?”
“我還有幾個月才到十八。”
藤白似乎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又道,“我以為你和我同歲。”
“為什麼這麼以為?”
“你是上半年生日,我是下半年。”藤白認真回答。
沈可衍盯著藤白看了一會,忽地湊過去小聲笑問藤白:“你怎麼知道我生日在上半年。”
藤白一下子不說話了,過去好一會才開口道:“爺爺說過的。”
沈可衍半信半疑,藤白就又湊過來親他,細碎地親了他好一陣,才把人放開,讓他重新躺回去。
經過剛才這麼一鬨,沈可衍心底裡那種對上藥抵觸的情緒消散得差不多了。
但是等滿是鹽水的紗布真的敷到傷口上後,還是疼得他直打顫。
他把腦袋埋在枕頭裡,眼淚幾乎在痛感湧上來的一瞬間就開始往出冒。
沈可衍咬著牙默不作聲,他能感覺到藤白在他身後一直在放輕動作,但顯然沒什麼用處。
等紗布敷到那一塊最嚴重的傷口時,沈可衍沒忍住,疼得輕哼了一聲。
旁邊的人一下子沒了動作。
沈可衍能感覺藤白似乎整個人朝他靠近,但他還是腦袋埋在枕頭裡沒有動作。
習慣不是那麼多年說改就可以改的,他可以不抵觸在藤白麵前掉眼淚,但下意識哭的時候還是想要把自己藏起來。
沈可衍不知道這麼縮著過去了多久,忽然感覺後背又涼了一下,藤白像是繼續貼完了所有的紗布。
而後沒多久,他感覺臉側傳來一點輕柔的觸感,緊跟著耳旁傳來藤白很輕的聲音:“衍衍。”
藤白根本就是貼在他的耳旁說的,說話時嘴唇從他的耳垂上很輕地擦過,聲音全數鑽進了他的耳朵裡。
有點癢,沈可衍便縮了一下。
緊跟著他覺得藤白的手好像往枕頭和他臉貼著的地方鑽了一下,而後撈著他的腦袋輕輕往上托了一下。
沈可衍太疼了,一時間也顧不上藤白的動作,下意識地就抬手想要把他的手推開。
抬起的手卻被藤白抓住,而後藤白的聲音又一次在他耳旁響起:“你說我可以看你哭的。”
沈可衍勉強撐著把藤白的話聽進去,虛著聲音笑應了藤白一句:“我什麼時候說過?”
“你說我是你男朋友。”藤白托著沈可衍的腦袋讓沈可衍轉向他這一邊以後,就在沈可衍身旁躺下,和沈可衍臉對著臉。
沈可衍眼淚掉得整個視線都是模糊的,偏偏還控製不住,他還是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下不想讓人看到,模糊的視線裡對麵人的臉卻忽然放大。
而後便感覺到眼睛上傳來柔軟的觸感。
藤白親了他的眼睛一下。
兩下,三下。
緊跟著藤白又抬手,替他擦掉了眼睛旁的眼淚。
正好最開始的那陣痛感過去,沈可衍的視野漸漸變得清明了些,他看清楚了藤白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和藤白那雙漂亮眼睛深處的情緒。
就好像一個人努力了好久好久,終於得到視若珍寶的寶貝,所以珍惜地一遍一遍去撫摸。
沈可衍忽然覺得心臟比背後的傷還要疼上不少,他的視野一瞬間又變得模糊了起來。
剛感覺眼淚往外流,藤白就又湊上來親他,一下一下的,好像一點也不覺得厭煩。
藤白每親一下,沈可衍就覺得心臟更疼一點。
後背的疼好像消失了似的,一時間沈可衍就隻能感覺到藤白一下又一下親在他眼睛上的柔軟觸感和心臟針紮般的痛感。
他抬起一隻手抓住了藤白捧著他臉的手,喉間有些發緊地開口:“對不起。”
藤白動作一頓,似乎盯著他看了一會,問:“為什麼要道歉?”
“爺爺今晚跟我說了,說當時是你發現我蹲在空調外機上的,後來我發燒的那三天,也都是你在照顧我,可我卻完全不記得你。”
沈可衍的話音落下,藤白安靜了好一會。
沈可衍視線模糊得看不清藤白的表情,他有兩分著急,抬手擦掉了眼睛裡的眼淚,剛擦到一半,藤白就拉住了他的手,而後語氣認真地對他說:“那你親我一下。”
沈可衍愣了一下,仔細看了眼藤白眼底的神色,發現藤白表情認真,便湊過去親了藤白一下。
藤白雖然沒有說話,也沒有太大的表情,但眼底明晃晃的有開心,他湊過去輕摟住沈可衍,把腦袋埋進沈可衍頸間:“你發燒記不住我的不止這一次。”
沈可衍又是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藤白竟然破天荒地自己往下說了。
“有一次你發燒,躲到爺爺跆拳道附近公園的那個滑滑梯下麵,我把你從裡麵背出來,你把我的衣服都哭濕了。”
沈可衍有點詫異藤白竟然會說那麼多話,又忍不住跟著藤白說的去想他話裡的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他當然知道,因為就是上了高中了哪怕心情不好,他有時候還是會過去那裡靜坐一會,小的時候就去得更勤了。
那個公園是他小學回家必經的一個地方,最開始去那裡是因為不想回去,怕回去了又正好碰上沈明晉發酒瘋。
後來在附近的跆拳道館跟著大樹爺爺練跆拳道,每次打完痛得不行,他就會一個人縮到那個沒什麼人的小公園裡的滑滑梯下麵哭,等到哭夠了,才會從裡麵出來。
他記得那個滑滑梯下麵有一個做成輪胎輪胎模樣的小洞,正好可以縮進去一個小孩,所以在十幾歲以前還能縮進去的時候,都會縮在那裡麵。
沈可衍沒想到藤白那時候都見過他,他反應了好一會,才想起來藤白口中的發燒大概是哪一次。
也就在他被救下後沒多久,那天他早上起來就感冒不太舒服,結果羅嶺駱還在學校裡給他使絆子害他落了水,儘管老師帶他去了校醫室也給他換了乾淨衣服,下午放學的時候還是發了燒。
偏偏羅嶺駱那天還要帶著一群人不厭其煩地找他麻煩,他迷迷糊糊地就好像跑到了那個小公園的滑滑梯底下縮起來,後來的事就沒印象了。
所以藤白就是在那天認識的羅嶺駱,甚至趕走了羅嶺駱一群人?
沈可衍又感覺心臟開始發疼。
“對不起。”
藤白湊上來親了沈可衍一下。
“不重要了。”他說。
他抬手摟住沈可衍,小心地避開沈可衍的傷口將人摟緊懷裡,和沈可衍緊靠在一起。
的確不重要了。
他還有很多沒說。
比如那天沈可衍趴在他背上哭了好久,後來和爺爺把人送到醫院,小家夥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讓他走。
爺爺說,這說明小衍很喜歡我們阿白啊。
可後來,當他終於有勇氣在沈可衍清醒的時候站到他麵前時,他卻一點也不認識他了。
他看都沒有多看他一眼低頭繞過他就走。
一如後來的好多次,他分明已經站到了沈可衍麵前,沈可衍卻每次都不看一眼就離開。
藤白記得很多人都說過他長得好看,隻要看上一眼就絕對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明明那麼多人隻看了他一眼就能記住他一輩子,可沈可衍看到他那麼多次,卻一次也沒有記住他。
藤白也不是沒有生氣過,可當下一次再看到沈可衍一個人縮在滑滑梯底下的小輪胎裡麵哭,哭得整張臉通紅,明明那麼疼卻又忍著不敢發出聲音的時候,他就又想,我還是和他做朋友吧。
他一定想要和我做朋友,隻是我每次出現的時機都不對罷了。
隻要再多出現幾次,總能有一次是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