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還帶著孩童的稚嫩,語氣卻異樣的成熟。
“真的有神嗎?”
【有的。】
神諭這次回答的很快。
【隻要還有信徒,就永遠有神明。】
*
十年後。
祈桑在為怎麼處理野雞發愁。
“我不會殺雞啊。”
以前,從抓雞到做飯,都是蕭彧一手包辦的。
祈桑最多在邊上幫忙遞刀,就這樣蕭彧還擔心祈桑傷了手。
祈桑話語裡的暗示意味太明顯,令神諭想忽視都不行。
【你轉過身,閉上眼。】
祈桑乖乖照做。
“阿諭,你現在裝都不裝啦?”
神諭惱羞成怒,沒有回答。
祈桑乖乖閉上了眼,也沒有想著偷看。
這是他和神諭在這些年培養出來的默契。
因為閉上了眼睛,看不見神諭的字,祈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該睜眼。
過了好一會,他站累了,摸索著坐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他有點困了,手撐在桌上托著腮。
祈桑打了個哈欠,乾脆往桌上一趴。
“加油哦阿諭,我好困啊,我先睡一會。”
臨睡前,祈桑聽見身後有菜刀惡狠狠砍斷雞脖的聲音。
祈桑咕噥:“阿諭,你好嚇人哦。”
化為人形的神諭聞言,嘴角抽了幾下。
最終,還是放輕了力道,不願吵到祈桑。
*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祈桑伸了個懶腰,鼻子聞了聞,睡意徹底散了。
麵前的桌上,擺著一盤色香味俱全的小雞燉菌子。
“哇,謝謝你。”祈桑很高興,“田螺小諭。”
神諭很快就給出了回複。
【不要這麼叫,難聽。】
祈桑笑眯眯夾了一塊菌子。
“之前哥哥說,這個不煮熟有毒,但是一想到這是小諭做的,就算不煮熟我也要吃。”
【你就算說得再好聽,我下次也絕對不會給你做飯了。】
“我相信你。”祈桑嚼吧嚼吧,“有點沒味,下次多放點鹽巴。”
神諭惱羞成怒,再次消失。
祈桑吃完後,把屋內到處都整理了一遍。
最後才拉開抽屜,拿出一樣東西。
是一塊普通的木質牌位,做工粗糙。
上麵的字還沒刻完,祈桑拿出一把小刀,仔仔細細刻著接下來的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終於,在室內昏暗地看不清任何東西前,他刻完了最後一個字。
——亡夫蕭彧之位。
旁人眼中,祈桑與蕭彧隻是兄弟。
但其實,他們之間還有另一層關係。
雖說是“亡夫”,但祈桑自己也不知道……
他對蕭彧,隻是親情,還是還有彆的感情。
前年乞巧節時,有家酒樓給每一對鶼鰈情深的愛侶都送了一份桂花糕。
時下斷袖已不罕見,同性結伴相去的也不少。
那桂花糕色澤誘人,香氣撲鼻。
祈桑實在想吃,就拜托蕭彧想想辦法。
蕭彧有些無奈,但他對祈桑向來隻有好脾氣。
“能有什麼辦法,桂花糕又不外售……總不能我們也扮□□侶?”
誰知祈桑眨巴眨巴眼睛,拉了拉蕭彧的衣袖。
他湊在後者耳邊小聲道:“有何不可呢,哥哥?”
蕭彧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抗拒,隻是深深看了一眼祈桑。
那眼神包含太多意味,當時的祈桑看不懂。
祈桑以為蕭彧不願意,雙手合十祈求。
“求求你了哥哥,我真的很想吃那個桂花糕。”
“好啊。”蕭彧慢悠悠道,“那桑桑,你可隻能當我一個人的妻。”
“哪怕我哪天死了,你也要告訴彆人,我是你的亡夫。”
祈桑覺得那時的蕭彧眼神太具侵略性。
隻是一個恍神的功夫,對方又恢複了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蕭彧主動握著祈桑的手,走到發桂花糕的地方。
麵對小二善意的眼神,他們要了一份桂花糕。
祈桑介紹蕭彧是“我夫蕭彧。”
蕭彧稱呼祈桑為“愛妻桑桑。”
那時的祈桑看不懂蕭彧的眼神。
如今時隔多年,他終於懂了蕭彧的感情,卻又不懂自己的感情了。
……
室內的光線昏暗。
祈桑在將刻刀放回原處時,不慎被劃了一下。
指尖的傷口很淺,他隨意拿水衝了一下血跡。
祈桑歎了口氣,看向蕭彧的牌位。
“哥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一個簡陋的牌位自然不可能回答祈桑。
人哪能斷定自己的生死呢?
但祈桑一直知道,蕭彧不是普通人。
蕭彧教他練劍,教他讀書習字,帶他見識了許多凡人一輩子也見不到的光景。
隻是,如果蕭彧一直知道自己不久便會死去……
那他應當也會知道,他對祈桑的隱瞞,以及無微不至的照顧,都會在死後變成刺心的軟刀。
他待祈桑越好,祈桑越依賴他,這把刀就會插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