徑直打舵,一頭撞入一邊隻剩斷壁殘垣還在冒著熱氣的民居。
連撞幾道磚牆,感受到中國人炮彈不斷擊打在廢墟裡卻無法跟上坦克節奏的日軍坦克兵們終於放心了。
被磚塊埋了,不至於死,但留在大街上,一定是個死,日本坦克兵們心裡跟個明鏡似的。
中國人的迫擊炮還在拚命開炮,日軍坦克兵們也沒勇氣鑽出坦克車,隻能透過觀察孔看世界,可以看到殘垣中還有好幾具屍體,有黑色軍服的中國人,也有土黃色的日本人。
顯然,這裡也是上一輪中國人和日本人爆發戰鬥的主戰場,隻是帝國炮兵報複的炮擊來得過快,中國人沒多少時間來打掃戰場,連他們自己人的屍體都來不及拖走。
那就在這裡等著,等著中國人主動結束這場炮擊,然後俺們再離開,日軍坦克兵們此時倒也光棍。
隻是,他們沒有看到,距離坦克僅一米外的那具穿著黑色軍服的屍體雖然被燒得烏漆嘛黑了,卻很奇跡的還在呼吸。
是的,豬皮還活著。
隻是,活著也不如死了。
外號豬皮,原名朱大長的保安團一營士兵身中兩槍外加被日本人丟進房間的手雷給炸飛掉下一樓後,就沒人認為他還能活著。
可他偏偏就活著。
原本被手雷衝擊波衝擊腦部陷入嚴重昏迷進入假死狀態的他、光是因為兩處槍傷流血都會因為假死變成真死,可日軍的硫磺彈來了,掉在他身上燃燒的木頭雖然將其軀乾嚴重燒傷,但卻用高溫燒焦了傷口奇跡般地幫他止血,微弱至極的呼吸也讓他根本沒吸入多少煙氣和毒氣。
於是,這名普通保安團士兵雖然從昏迷中清醒然後再陷入昏迷,卻硬是比小強還小強,就是沒徹底完蛋。
雖然這一次,再次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豬皮知道,他絕對死定了。
不是因為近在咫尺的日軍坦克。
而是,他感覺自己已經半熟了。
胸脯和腿上的皮肉全部烤焦,大量的失水讓他的嘴唇早已皸裂出血,肺部原本還火辣辣的無法呼吸,這會兒竟然已經感受不到了,曾經痛不欲生的傷口也不疼了。
豬皮很清楚,那不是傷好了,而是代表著,他已經進入生命倒計時的階段。
終於要死了,不用受這些折磨了,豬皮閉上眼睛,靜靜等著黑暗的來臨。
然後,一輛坦克就這樣撞碎牆壁,幾乎是擦著他的胳膊,停在他的麵前。
豬皮的耳朵應該也是聾了,他根本聽不到坦克的轟鳴,但他知道,坦克裡有日本人。
豬皮笑了。
雖然他並不知道,他的臉幾乎被燒焦了,這一笑,焦黑的皮瞬間裂開,露出的是新鮮的血肉,如果讓日本人看見,不用他做什麼,光是嚇,都能嚇死他們。
猶如厲鬼一般的保安團士兵早已沒有了痛感,他笑著,將軍服下綁著的一顆手榴彈拉線拉響,然後,用儘自己最後的力氣,翻身一滾,滾到日軍坦克車車下。
他的腰上,纏著密密麻麻的6枚手榴彈。生性喜歡貪便宜的他,為了能給自己增加點保命的機會,偷偷多拿了點手榴彈。
沒想到,命沒保住,卻多拉了幾個陪葬的。
值了!
在生命的最後階段,沒人知道這名保安團士兵是怎麼想的。
甚至,沒人知道這輛已經逃入安全地帶的日軍89坦克是怎麼爆炸的。
直到多年後,日軍當時的戰報公布,中國人才知道,有一名滯留在鬆江民居的中國傷兵還炸毀了一輛坦克。
以身為彈!
隻是,沒人知道他是誰,哪怕是保安團一營營長莊師散,也不知道。
但鬆江人沒有忘了無名士兵。
那輛因為擊穿底部鋼板引起數十枚炮彈殉爆炸成了一具空殼的89坦克殘骸,被難受其辱的日本人親自推入護城河,戰後的鬆江人從護城河將其打撈起來,並在坦克殘骸的一旁建了一名麵目模糊的保安團士兵雕像。
以此紀念!
每到清明,雕像周圍,必有鮮花簇簇。
還有白酒、黃酒、香煙、肉、饅頭等等吃食,鬆江人認為,雖不知道他是誰,但這裡總有一款他喜歡的。
隻是,誰也不知道,朱大長,最愛的,真的是豬大腸啊!
英雄無名,也無人能了解他。
“看到了嗎?日本人來了,就這麼辦!”遙望著三百多米外衝天的火光和巨大爆炸聲,烏鴉如此對小光頭說道。
小光頭似懂非懂,卻是狠狠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