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過半,靜寂無聲。
楚府大門緊閉,但裡麵的雞鴨鵝豬聲卻沒消停。
房屋磚瓦上,一個臉蒙黑巾的黑衣人施展輕功,在房頂上飛簷走壁,還有一個黑衣人在府內遊走。
兩人時不時會遇到守夜的影衛,但兩人都因身手矯健,輕功高強而巧妙的躲避開了。
兩人在府中巡視一圈後,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便轉身離去。
黑魆魆的夜空,繁星閃爍,孤月清冷。
大街上空無一人,掛在屋簷上的破爛燈籠,被風吹的搖搖欲墜。
“砰~”
敲鑼聲響起,一個更夫手拿鑼和梆路過,他每走幾步,就敲響一次鑼,揚聲報安平道:“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兩個黑衣人為了不驚動更夫,便趴在屋簷上,待更夫走的無影無蹤後,兩人才飛身落到地麵。
“呲~”
一柄利劍出鞘的聲音,在兩個黑衣人耳邊響起。
其中一個身量高的黑衣人反應靈敏,一把就抽出腰間佩劍。
劍光燦爛,劍尖鋒利,銀光如晝,殺氣凜然。
黑衣人一劍揮下,劍如蛟龍出海,淩冽雄威,正好和身後人的長劍相碰撞,兩把利劍的摩擦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身後人的劍,劍招變化無常,虛實難測,又能收放自如,攻守兼備。
而黑衣人出劍如蛇,一招一式,嘶嘶破風,隻見他轉動劍身時,又如飛鳳,劍招靈活多變,狠辣異常,招招致命,銳不可當。
一番打鬥下來,兩人過了不下數十招。
最後打成平手。
兩人對立而站,夜風襲來,將兩人的衣擺吹的獵獵作響。
對方收起長劍,輕笑一聲,“何當淩雲霄,直上數千尺。淩雲霄果真名不虛傳啊!”
淩雲霄是白清蘭的貼身配劍,與千尺劍並列為天下第一名劍之首,這兩柄劍都是魔教教主華宸所鑄,後在建興二十二年,兩柄劍流落江湖後,就不知所蹤。
建興二十三年,白秋澤的親哥哥白鴻澤在臨終前,將自己私藏的淩雲霄交給了白秋澤,並囑咐白秋澤,一定要將此劍送給白清蘭。
建興二十四年,三月十二,白秋澤給白清蘭過生辰時,將此劍當做生辰禮物送予了白清蘭。
建興四十年,白清蘭又將淩雲霄轉贈給了陌風。
此人的聲音雖清冷孤傲,但音色卻如泉水碰擊玉石般,泠泠淙淙。
兩位黑衣人一聽就知他是楚熙,畢竟相處十二年,太過熟悉了。
楚熙伸手主動將臉上的黑巾拉下,一張俊俏白皙的臉映在兩黑衣人漆黑的眸中。
楚熙輕歎,“清蘭,不用再裝了,我知道是你。”
既被人識破身份,白清蘭也就不好再揣著明白裝糊塗。她大大方方扯掉麵巾,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讓楚熙心裡一時五味雜陳。
原來白清蘭真的會武功,且武功不低,入了宗師。
楚熙輕笑,“藏了十二年,今日終是露餡了。”
此話既說給白清蘭聽也說給自己聽。
白清蘭冷冷問道:“你到底是誰?”
楚熙笑的一臉人畜無害,“我是楚熙啊!”
楚熙話音剛落,便隻覺一陣勁風拂過,脖頸一緊。
原來是楚熙那修長的玉頸在瞬間被白清蘭的手狠狠掐住。
白清蘭這隻纖纖玉手看似嬌弱無力,實則力道之大,能在瞬間捏碎楚熙的脖頸。
楚熙因痛而雙眼泛紅,他難受的不停哽咽著,急切想得到新鮮空氣的他被迫紅唇翕張,微微喘息。
楚熙微微抬頭,當他看見麵前這張美到令人心動的絕世容顏時,心卻忍不住砰砰亂跳。
因為白清蘭這張陰沉的臉和平時溫柔的她完全判若兩人,強大的氣場讓楚熙覺得,此刻的白清蘭好似不像人了,倒像是從地獄來的惡鬼,勾魂索命,儘情殺戮而來。
楚熙哽咽了幾下,他強忍著脖頸處的難受,一字一字從喑啞的嗓子裡擠出,“你的武功,入了宗師,對嗎?”
白清蘭麵無表情,眸若寒冰,她冷笑一聲,反問道:“你的武功不是也到了宗師嗎?而且,你還不是個瘸子。”白清蘭緊了緊手上力道。
“額啊~”
楚熙快要被白清蘭捏到窒息時,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楚熙咬了咬牙,他放下所有高傲的姿態,微顫的聲音卑微哀求道:“清蘭,饒我一命吧,你問什麼,我都如實相告!”
語畢,白清蘭隻覺一滴溫熱的淚水落到自己的虎口處,白清蘭抬頭去看,隻見楚熙輕閉雙眼落下淚來。
那根根分明的眼睫毛上微微輕顫,還有將落未落的淚珠掛在上麵,分外顯眼。
溫熱的淚珠如滾燙的烙印,也燙到白清蘭心裡的柔軟處。
白清蘭明白,他隻是在故意向自己強裝可憐。
但白清蘭還是念在多年的情分上鬆開了楚熙。
“咳咳咳~”
楚熙脖頸受創,他咳嗽劇烈起來,好一會才緩過氣來。
楚熙沙啞的聲音問道:“那日客棧裡的黑衣人是你吧?你聽到了多少?”
白清蘭言簡意賅,“全部!”
楚熙微微點頭,“我是晟王容鎮之子,我的真名叫容熙,是當今陛下的親表叔,我的外祖父楚翼是延興年間最有名的十大名將之一——楚翼。曾被文帝冊封為大將軍,官居正一品。我的母親……”
“延興年間最有名氣的才女——楚喬。隻可惜,因晟王兵敗寧州,所以楚家滿門才會被貶為平民。”白清蘭出言打斷道。
楚熙淒切一笑,“原來你都知道啊!”
“晟王造反一事,在民間鬨得沸沸揚揚,誰人不知?也正是因為百姓皆知此事,所以武烈帝才不得不砍下晟王的人頭,以他的人頭祭旗。”
楚熙微微點頭,“不錯,是這樣。”
“那就說點我不知道的吧?你為什麼家道中落後要來接近白家?接近我?還有……”白清蘭欲言又止,她秀眉微蹙,語氣如冰山上的冰塊,一字一句,陰森寒冷,震懾力十足,“我白家二百九十八口人,究竟是怎麼死的?”
此話一出,不止楚熙被嚇的汗流浹背,心跳如鼓,就連她身後的陌風都開始膽戰心驚,惴惴不安。
楚熙的眸光瞥了眼臉色微變的陌風,才結結巴巴解釋道:“我,我接近白家,沒有目的。我隻是愛你,想娶你而已。至於,至於白家二百九十八口人是怎麼死的?我……”楚熙哽咽了幾下,他有些心虛的低下頭,“我真不知道。”
“噗~”
楚熙話音剛落,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原來是白清蘭一掌打在楚熙的胸口。
這一掌白清蘭雖手下留情,沒要他性命,但也將他傷的不輕。
楚熙單手捂著疼痛不已的胸口,微微喘息。
白清蘭眸光流轉,殺意波動,“我最後再問你一遍,白家二百九十八口人,到底是怎麼死的?”
楚熙見自己瞞不了白清蘭,他輕歎口氣,一下雙膝跪地。
楚熙坦誠道:“清蘭,對不起,白家二百九十八口人是因我而死。當今陛下以為我娶你是要勾結武林盟主,密謀造反,所以在我們成親當日,陛下派來上千名武功在九階的影衛秘密來誅殺白家,但最主要的目的是想除掉我……”楚熙欲言又止,他的眸光瞥向白清蘭身後的陌風,陌風與楚熙眸光交彙的瞬間,心中已緊張到不知所措,“和你身後的陌風!”
楚熙一句話將陌風嚇的,全身好似被抽了力氣一般,他雙腿瞬間軟爛如泥,一顆心好似也被判了死刑一般,痛的快要炸裂了。
陌風雙膝跪在地上,他全身輕顫,緊抿薄唇,一言不發。
白清蘭知道陌風的身世,她也知道這不是陌風和楚熙的錯,可他們為什麼不與自己言明,為什麼要瞞她到如今?
而且,既然是當今陛下的錯,那老天為什麼要和她開這個玩笑,讓他們都姓容?
白清蘭心痛如絞,她不再言語,不再追問,轉身便施展輕功,頭也不回的離去。
見白清蘭離去,陌風和楚熙才緩緩起身站立。
陌風冷冷瞪了楚熙一眼後,才施展輕功轉身離去。
寒風凜冽,烏雲蔽月。
茅草屋外,陌風雙膝跪在屋前,誠心懺悔。
冷風毫不留情的吹進陌風的衣袖中。陌風長發飄逸,雙袖灌風,他的雙腿也因長時間未起而有些酸麻,但他並不在意,畢竟,是他先對不起白清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