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告誡自己既是入了軍中,便不再是當初的小侍從了,而是一名堂堂正正的鎮軍,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將主的威嚴與臉麵,豈能當眾作女兒態?
他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自己壓回淚水,一遍又一遍地暗罵自己無能!
帳中眾將校見此皆是茫然,唯有張寧注意到狗兒正微微顫抖的雙臂,好在待到其再度抬頭時淚水已然被強壓回去,他竭力平複心境答道:“伍長他……稟將…將主,赤爾斤伍長確曾…曾與賊寇相談……
那…那時赤爾斤伍長很是激…激動,俺隻隱約聽到有提及鎮中大族…
其餘就不…不知曉了……”
豪強大族?
張寧心中一沉,看來此刻禦夷鎮中的情勢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糟糕!
隻可惜奚人平日所用語言雖也脫胎於鮮卑語,可在經過多年發展後早已有了不同的口音與獨特的語法,土生土長的赤爾斤能聽懂,從洛陽來的狗兒卻隻能勉強推測出隻言片語。
否則便能知道更多的一些消息。
不過即便隻是如此,也足夠自己作出決斷!
當下張寧微微頷首,對狗兒略作勉勵後就讓其離去。
戰場就是這般血腥冷酷,哪怕與你再是熟識的兄長至親也會命喪其中,一旦戰事開啟誰也無法保證能夠活到最後,如今唯有讓狗兒自己走出,從自怨自艾中走出。
待到那時他便是一名合格的軍士了!
張寧沉吟片刻,對眾將校道:“莫鎮將應當是遭遇不測!諸位認為接下來我軍該如何行事?”
先前鮮於向禮的一番話本就很惹人疑惑,再有狗兒後來的回憶,眾人也瞧出了一些端倪。
魏大毅率先開口:“倘若狗…方才那位軍士所記無誤,再有鮮於向禮的話在前,足可推測出此刻的禦夷鎮應當已不再莫鎮將的掌控之中。
眼下禦夷鎮中大族豪強們態度未明,辱紇主部也力量尚在,我軍繼續留在此地恐有危險!
將主,末將認為應當暫且退駐三十裡!”
這是老成持重之言,可張寧聽後毫不猶豫地擺手:“退出三十裡固然可以避免受奚人突然之擊,但莫要忘了論起禦夷境內地形,賊寇可遠比我們清楚。
賊寇拖得我們可拖不得!
再者莫鎮將眼下雖暫時失去對禦夷鎮的掌握,但其實際情勢如何……便是此刻生死我等亦是一概不知,倘若因我軍退卻而死,又當如何?”
此言一出魏大毅頓時啞口無言。
他都是這般,其他地位稍次些的將校便更是說不出話來。
站在他們的立場而言此番出援禦夷已算是大獲全勝,無論是於己於心還是對同僚對朝廷都有足夠交待,剩下的不過是其軍府的權力角逐,何苦在為其虛擲麾下部曲士卒的性命?
更彆說禦夷鎮軍府當下的態度實在令人惡心憤怒了!
然則格朗哈濟其實更明白自己將主心中的謀劃,六鎮紛亂,未來數年北疆必定是一片亂局,直白地講這等情勢下如何布局如何劃分勢力範圍都將關係十數萬乃至數十萬人的生死命運,以及將主本人的抱負與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