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他再度望向張寧,眸光意味深長:“……是否還需要去到噶爾伯。”
眾人心間一沉不再多言,各自離去督促軍士行進,至於病臥無力行走者則儘數被張寧安置在由禦夷軍護衛的大車上。
想要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走出大漠求得生路,若不能眾誌成城是決然無法辦到的。
因而張寧需要給予諸軍希望,更不能拋棄任何一名病者,否則必定人人自危,就連負責開路的甲士輕騎亦會如此。
臨近深夜的大漠更加寒冷,拇指大的雪片似是籃中豆米般被人潑灑而出,傾倒在大地上。
本就被雨水浸濕的棉衣凝結出一層薄薄的冰霜,如同另一副寒冷刺骨的甲胄將本就搖搖欲墜的軍士禁錮其中。
連番的廝殺突圍後,多數軍士在此刻都已是疲憊到了極點,唯有求生的欲望使其機械地跟隨前方同袍的腳步踉蹌而行。
隻是身體機能的迅速消退下,不僅思緒凝滯,就連感官也退化了。
張寧所見十餘人手掌凍僵而不自知,待到他上去提醒才尺度地抱刀揣入懷中。
將校們也好不到哪兒去,往日引以為豪的精良鐵甲在此刻反倒成了束縛與累贅。
先前廝殺時浸入的雨水儘數凝結成冰,寒意刺骨。
饒是如此他們仍得強打精神不斷為身旁的部曲鼓氣,而他們手中的火把也的確成為軍士們賴以引路的光芒。
“弟兄們,再堅持半個時辰!
等到了骸兒穀老子親自去找鎮將大人,讓他安排咱們隊先紮營歇息!”
一名麵上綁有紗布進行過簡單包紮的塌鼻梁男子大聲說道,好似生怕旁側部曲聽不見一般。
“隊…隊主……這能行嗎?”
有人忽然遲疑著開口問道,話音裡帶著明顯的質疑。
那塌鼻梁男子剛想轉頭喝罵,卻在見到對方凝結著冰霜的眉宇後還略帶稚氣的麵孔,隻得吐出一口唾沫,憤憤道:“李三你給狗娃子,還敢質疑老子?
要不是瞧你腿上有傷老子現在就一腳給你踹過來!”
塌鼻梁先是喝罵了一句維持自己身為隊主應有的威嚴,這才又道:“老子告訴你不但咱們隊能先宿營,鎮將大人還得給咱拿來乾棉衣和被褥!
恩……還得再升起一堆火來!
那叫一個暖和!
沒法子誰讓咱們隊當時連殺了八名蠕蠕!
要不是咱們,嘿,那軍陣哪兒還穩得住!”
塌鼻梁嘖嘖有聲,說得麾下部曲儘皆露出向往之色,又帶著自豪的神情加快了些步伐。
隻是誰也沒瞧見塌鼻梁隱藏中眸中的悲哀。
那喚作李三的年輕士卒是他親自向軍司馬要來的,連帶著的還有其兩位兄長。
都說打仗親兄弟,可如今卻隻剩下了李三一人!
若能回鎮,自己又當如何向其家中老母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