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知道何秀英要強,怎麼都沒勸住她,隻能看著何秀英帶著歲歲一步步踩著刺骨的雪離開。
這大冷的天,又被親媽拿一盆涼水從頭澆到尾,何秀英寒透了心,娘家隻覺得她離婚是丟了何家的臉,卻不問她在婆家受了多少委屈,她娘罵她罵的那麼凶,爹沒聽見嗎?大哥沒聽見嗎?
他們隻是都一樣,都不想她回家占了家裡的房子,吃了家裡的飯!
何秀英走在路上,看著還沒化冰的河,想起她娘罵的那句話,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流下來,甚至鬼迷心竅一般生出種賭氣的情緒,想著乾脆一死了之算了,這樣的日子就再也不用過下去。
歲歲看到娘的眼神停留在冷冰冰的河水上,趕緊伸出小手去抹何秀蘭的眼淚,小孩子的手燙呼呼的,一下子將何秀蘭從極端情緒中拽了回來,皮膚相貼帶給她的不僅是溫暖,還有責任與愛。
她怎麼能死?
她不能死,她要是死了,她的幾個孩子要怎麼活下去?那個狼窩一樣的地方,指不定以後將她的孩子活剝了喝血吃肉!她孩子是有出息的,等遂行回了家娶上媳婦,歲歲也長大成人,她日後還有的是指望!
“回家,娘帶你回家!”
何秀英抹了兩把眼淚,加快腳步,利索地往盛棠村去。
這麼多年都忍過來了,大不了再忍幾年,她得把她的孩子都拉扯大。
盛棠村與何家村離得近,盛棠村裡的人大多數都姓盛,間或有一些外來戶。
這些年來盛棠村不怎麼叫盛棠村了,一提起這個地方,就是南崗生產大隊,隸屬於華陽公社。
何秀英離家出走這事兒已經被一家人知道了,盛老太太坐在堂屋,沉著張臉,何秀英的公公端著旱煙杆“吧嗒吧嗒”地抽著煙,一屋子雲霧繚繞的。
長子盛忠遠,也就是何秀英的丈夫,此時正坐在下邊一張歪歪扭扭的凳子上,表情焦灼。屋裡還有其他幾房的人,除了孩子,基本上全到齊了,但是大嫂離家出走,他們作為弟弟、弟妹的不太好插嘴。
盛忠遠後邊兒站著他與何秀英的其中兩個孩子,一個七八歲左右的男孩,丟臉似的低著頭,還有個稍大的女孩,約莫九歲十歲的樣子,原本好端端地站著,忽然整個人抽動了一下。
盛遂禾上一秒剛閉眼,下一秒醒來就發現眼前換了場景,狹窄逼仄的屋子,嗆人的煙味和屋裡的黴味混雜,還有奶奶刻薄的罵聲在耳邊回響。
奶奶?奶奶不是死了很久了嗎?
盛遂禾抬起頭,感覺一道晴天霹靂在腦子裡炸開。
我的老天爺,她做錯了什麼讓要她重溫一遍這段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