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成,”舒喬還覺得有些不放心,“那之後小柳回來了怎麼辦?”
柳遙雖然脾氣好,但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圓的性格,這麼大一筆錢,必然是不能罷休的。
“回來什麼,”崔臨歎息似的搖頭,用袖口擦了擦手裡的茶盞,“我聽嚓瑪婆子說過了,那山上的東西凶得很,小柳這遭估計是回不來了。”
回不來好,還能省下許多麻煩。
舒喬嘴角還沒等挑起,忽然看到門外出現一個紅色的身影,頓時嚇得尖叫了一聲。
那身影不是旁人,正是麵無表情的柳遙。
傷心嗎,其實並不傷心。
柳遙一步步走到門前,他早知道爹和後娘是何種性子,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覺得意外,他隻是沒有想到,原來打從那麼早之前,自己就已經被蒙在鼓裡了。
怪不得爹會那麼疼愛後娘帶來的女兒,怪不得隻有他一個像這家裡的外人。
“憐兒妹妹隻比我小半歲,”柳遙邁進門內,抬眸看屋裡的兩人,“娘臨死前知道這件事嗎?”
崔臨囁嚅著說不出話來,下意識將視線撇向一邊。
“這,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不對!”崔臨忽然記起來,頓時一拍桌子,“還沒滿三日呢,誰準你下山的?”
“是不準下山,”柳遙不在意地點點頭,“所以爹去告訴裡正吧,正好把我們全家都一起趕出村去。”
崔臨頓時不敢說話了。
柳遙穿著大紅的嫁衣,因為昨晚沒有睡好,眼底隱隱發青,襯著冰冷的麵孔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崔臨向後退了退,忽然升起一陣憤怒,“我是你爹,彆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從小身子就不好,如果不是我幫你請了大夫的話,你早就已經死了。”
“我是辜負了你娘不錯,可卻沒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祭品是裡正他們定下的,八字隻有你和憐兒合適,抽簽不過是走個過場,我總不能讓憐兒一個姑娘上山吧……”
當然還有其他原因,崔臨是入贅到柳家的,所以柳遙隨了娘親的姓氏,一個外姓人,崔臨對他原本也沒有多麼在意。
柳遙沒再聽他的狡辯,隻輕聲問了句,“所以你拿銀子買了這套茶盞是嗎?”
崔臨一愣,剛要點頭,就見柳遙一把將他麵前的茶盞舉了起來,直接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響。
整套的茶具頓時摔成了粉碎。
“哎!”崔臨來不及阻攔,心疼得幾乎滴血。
那邊的柳遙卻還覺不夠,轉身進了旁邊的臥房,將擺在架子上的茶具一件件取出,看也不看用力砸向地麵。
碎瓷片瞬間落了滿地。
“你瘋了!”崔臨顧不上穿鞋,連忙追了出來,卻見柳遙將整麵架子都推在了地上。
趁著崔臨去扶架子的空當,柳遙抹了把眼睛,回到房間取出之前藏在牆洞裡的碎銀,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門。
天色陰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雪,柳遙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山上的。
風吹著樹林簌簌作響,柳遙一邊哭一邊爬山,並沒有注意到就在自己邁上石階的時候,已經有黑影迅速蔓延將自己困在其中。
一個說不上陌生還是熟悉的人影正站在不遠處,冷冷注視著他,目光似淬了寒冰。
不過這些柳遙都已經不在意了,他眼眶通紅,隻想找個地方好好哭一場,根本來不及多想就直接撲進了對方的懷裡。
“他們都騙我,娘對他還不夠好嗎,他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來,”柳遙聲音哽咽,“如今娘不在了,隻剩下我一個人,怎麼辦,我已經沒有家了……”
青年的懷抱有些冷,柳遙卻莫名感覺一陣心安,死死埋在對方的衣襟裡,不管不顧地放聲大哭,仿佛要將自己這些年來受到的委屈全都宣泄乾淨。
青年僵立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黑影散去,青年從袖子裡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柳遙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