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吟怔住。
容修齊是他的庶弟,百年前上山,是宗主太虛真人的親傳弟子。
“他與你不合,這是眾弟子都知曉的事情。”
“他見我是你帶回來的弟子,不敢來對付你,日日來找茬欺辱我。我隱忍多年,總是下山遊曆,避開他的針鋒相對。”
“入門前,我是個普通的凡人,入門後,我依舊是個普通的弟子。”
他聲聲泣血:“容家一族在東洲一手遮天,我在東洲,被人暗算,毀去了全身的修為。”
容吟:“你的修為被容修齊毀了?”
“是啊。”他看上去滿不在乎,笑得大聲,“然而我已到合體期,如今比他的修為更高深。”
容吟怔忪許久,才道:“為何不與我說?”
伏正清:“大家都是同門,當時的我天真地認為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容吟低聲道:“是我疏忽了。”
他沉醉煉藥治病,誤以為伏正清安好,對他的關照並不算多。
伏正清緊緊盯著容吟:“妖魔和人,誰更險惡?淩虛劍宗降妖除魔,怎麼不除掉那些作惡的人?”
“沒有力量,隻能任人宰割。成為魔,又如何?”
容吟無言。
伏正清扯出一抹諷刺的笑:“容師兄心中有道義,大概不理解我的滿腔怨恨。”
“像你們這種自小含著金湯鑰匙,從不曾體會過痛苦的人,落到和我一樣的處境,不定會做更過分的事。”
重綿:“他不會殺人。”
容吟溫和善良,心懷大義,即便遭遇苦難,也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她堅信這一點,不願伏正清揣測他的為人,質疑他的品行。
伏正清霍然側頭,冷冷一笑:“你初次認識他,倒是挺了解。”
重綿見他雙眸赤紅,哆嗦一下,閉上了嘴巴。
容吟擋住伏正清的視線,淡淡道:“她與此事無關,你該放了她。”
身後重綿的聲音同時響起:“他對你有知遇之恩,你念舊情……”
兩人話語突然頓住,伏正清竟然笑了。
他彎唇,朝向重綿,語氣嘲諷:“你當真以為,我將他當成師兄?”
“實話說,你堅持的所謂仙道與正義,我已經厭棄很久了。”
容吟怔住。
這些年,他擔憂伏正清因為小時候滅門的慘烈回憶,滋生心魔,耽誤修煉,每年帶上煉製的清心丹探望。
他以為,他已經從過去的陰影中脫離出來。
原來並不是,由於容修齊,反而在深淵中陷得愈發深重。
容吟輕歎了一句:“一切由我而起。”他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若沒帶他上山,又或者,當初給予多點關照,也能避免同門相殘,正道墮魔。
容吟的神情帶了幾分愧意。
伏正清望著他,突然感到加倍的厭惡。
白衣仁義,如汙泥中盛開的蓮花,而他卻是底下的汙泥,肮臟又充滿濁氣。
鮮明的對比,讓他心底升起一股毀滅的欲望,殺了他,有個聲音叫囂著。
他頭疼地按壓額頭,煩躁地砸開石鎖,動作暴戾,像是發泄心中的鬱氣。
發出的巨大聲響嚇了重綿一大跳,等伏正清身形逼近,她以為懸在頭頂的鍘刀終於要落下,心裡浮上一陣臨終的恐懼。
可她壓製住往後躲避的本能,掏出一把可有可無的美術刀,跑到容吟前方,她的身形纖細柔弱,卻是一副要保護他的姿態。
容吟本來沒有多大反應,前方忽然跳出一個人,他頓時怔住。
小姑娘挺直了背,高紮的馬尾往後飄揚,掠過他的胸膛。
容吟的心臟像被某個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緊接著,聽到她惡狠狠道:“你彆過來,不然,我就跟你拚命。”
從來都是他保護彆人,為彆人付出,頭一回有人站在他麵前,儘管那麼弱,依然要保護他。
他的指尖微動。
伏正清站定,無視了表情凶狠的重綿,直勾勾望向容吟。
容吟正低眸注視重綿,眼神浮出許多不能細辯的情緒。
伏正清嘴角勾出一抹笑,目光在兩人間流轉,似想到什麼,嘴角勾出譏諷的笑,語氣極其惡毒。
“容師兄這幅聖潔高雅的姿態,若是被蛇焱蠱控製,欲望橫生,想必很難看。”
中了蛇焱蠱的人,再冷靜自持的心性,也會情不自禁沉湎欲望。
一想到能將容吟拉入汙濁不堪的深淵,摘下那副故作高貴的麵具,伏正清的神情愈發愉悅。
這時候,比起報仇,拉人下深淵讓他更加興奮。
兩人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伏正清袖手一揚。
幽暗的屋內,飄溢出一股濃鬱的芳香,香得有些離譜。
重綿被熏到,立即捂住口鼻連連往後退,不慎撞到身後的容吟。
他扶住她的胳膊,幫她穩住失衡身軀,溫暖的手心隔著一件單薄的外衣壓到她的肌膚上,如瀑長發順著她的肩膀傾瀉下來,柔軟的觸感讓她驟然僵住。
伏正清嗓音古怪低啞:“死之前好好享受,這是我報答師兄的禮物。”
片刻後,重新上鎖的哢噠聲響起,腳步聲愈來愈遠。
一盞燭燈微微閃動,屋內燈光暗淡,微微照亮重綿通紅的臉和耳廓。
作者有話要說:原書狗血,本書也有點小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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