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微亮,就見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不是日月峰的藥屋,而是五蘊潭。
透過窗子,他翩然潔白的衣角消失在綠竹之外,她神情平靜,絲毫不擔心他發現她撒了謊,因為借口真實發生過,昨日早晨散步,途徑五蘊潭,確實被一個守衛趕了出來。
隻是當時的她並未放在心上,反而更加激勵自己,努力修煉成為宗門弟子。
一次不足為道的小事,如今很好地成了一個掩飾。
他應該會信了。
重綿睡了一覺,已經從崩潰的心情中緩了過來,掛著一雙黑眼圈,打著哈欠洗漱吃飯。
與往常一樣,她先是練了一會劍,與劍為舞,沉浸酣暢淋漓的世界時,一道腳步聲鑽進耳底。
她耳朵一動,倏然回頭,黑漆漆的眸子帶了點警惕,正好和容吟撞上。
他又回來了。
重綿愣住,眼中的情緒慢慢消融,轉而化成一股訝異。
“你為何沒去藥屋?”
他平時雷打不動,除非關乎緊要事,才會撂下一堆繁冗的事。
那個總是早出晚歸的人站在不遠處,溫和的笑意停留在唇角,他的袖口似被水珠洇濕,染上深深淺淺的痕跡。
重綿注視那片水痕,他的的確確是去了五蘊潭。
容吟上前一步道:“你為修煉煩擾,我來替你解除困囿。”
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半天未說話。
察覺到她的沉寂,他抿了下唇角,柔聲道:“依你的進步速度,入門之事不足為慮,你不用難過焦慮,我會幫你進一步提升。”
她站著不動。
眼睛裡像揉進了沙,酸楚的感受從眼底蔓延,她吸了吸鼻子,半晌,才展開笑顏道:“好啊,開始吧。”
說起最近的瓶頸,她說:“我努力很久也沒感受到天地間的靈氣。”
聞言,他似有準備,從芥子袋拿出一顆嵌著鈴鐺的紅色手鏈,道:“這是六星鈴,可以凝聚周邊稀薄的靈氣,在不知不覺中助你吸收進體內。”
重綿:“我感受不到,吸收了有用嗎?”
“你還未築基未形成靈府,靈氣並沒有儲存的空間。但是可以助你感悟,戴上此鈴後,周身靈氣濃鬱,不用幾日,你自然而然能感受到靈氣。”
重綿:“這麼厲害,很貴吧?”
“還行。”容吟說的含糊,指尖纏繞著手鏈,朝她伸出了手。
她微微蜷縮著手指,紅繩觸到了肌膚,陌生的感覺令她抖了一下手,不慎撞到他微涼的指尖。
那一瞬間,他的手指像被她帶動,也跟著顫了一下。
兩人都不吭聲,一個勾繩,一個等待他勾完,空氣陷入了漫長的安靜。
總之,等結束後,二人都微鬆了一口氣。
除卻感悟靈氣外,他折了一根柳枝,與初次的模式不同,這次他要與她比劍。
她雖記性好,修煉天賦極佳,又勤奮努力,稍稍一指導,便記住了所有的動作,但閉門造車,也有上限,相互比試,更能突破自身,學習他人的優點。
容吟欺身而上,重綿全力以赴,見招拆招。
昔日脆而不堅的柳枝在他手中,成了一柄鋒芒利器,她應對得很艱難,氣喘籲籲,鼻尖沁出一滴水珠。
霜葉劍大抵不甘敗在一根脆弱樹枝下,清越的劍光閃爍,裹挾劍氣直逼過來,重綿甚至覺得手中的劍有了自己意識般,脫出了控製。
容吟步法輕靈幽微,躲避了關鍵一擊。
柳枝對上長劍,他手腕翻轉,瞬息之間出手,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
哐當——
打掉了她的霜葉劍,劍身砸到地上發出聲響。
重綿袖口晃了晃,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腕,她瞥見那抹痕跡,冷汗涔涔,待劍落地的一瞬,右手迅速藏到了身後。
容吟替她撿起劍。
她左手接過:“我累了,休息一會兒好嗎?”
容吟訓練嚴謹,但又很好說話,他的眸子掠過她刻意掩住的胳膊,微微頷首道:“可以。”
重綿回到屋子,翻箱倒櫃找出兩根麻繩,將衣袖綁得死緊。
手腕上有一道疤痕,是小時候學騎自行車磕到留下的。
因為她那時不懂,又怕家長責罵,抱著僥幸的心理隱瞞下來,導致傷口沒處理妥當增生了。
即便過了十幾年,顏色依然呈現暗紅的顏色。
對練時,不可避免露出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