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永寒分析不出容吟到底在想什麼,待留影石放送完畢,直接開口問:“你與那姑娘關係好,接下來要做什麼?”
容吟揮手讓傀儡一號退下,神色定定看著門外,他的唇角沒了任何笑容,眼眸黑如濃墨,像融進了夜色般。
謝永寒等了片刻,聽到他忽然道了句:“我再下山一趟。”
謝永寒沒反應過來:“什麼?下山?”
“嗯。”容吟含糊說了聲,重新戴上蓑笠,冒著寒風暴雪走了出來。
因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重綿沒像往常一樣坐在柳樹下打坐入定,而是選擇盤坐床榻。
屋門大開,颯颯冷風夾雜著雪花,呼嘯了一下午。
待大雪停歇,世界銀裝素裹。這是冬季的最後一場雪,等雪停了,野雀壓上枝頭,聲聲啼鳴,聞得到春天的氣息。
陽光探出雲層,殘陽餘暉染紅了白雪。
屋內地板滿是水跡。
她睜開眼睛,用抹布擦拭乾淨。
空氣雖寒冷,但裹挾著大雪的狂風,同時帶來了更豐裕的靈氣。
容吟曾說,天地間蘊含靈氣,室外更適宜修煉,不論風吹雨打,方能感悟天地間運行的氣候規則,但他也囑咐,現在她隻是個凡人,不適合遭受自然磨難,容易生病。
所以,她坐到了床上,開啟了門窗,冷風冷雪簌簌而落,她吹了一下午的風雪,就為了能增加一點感悟的時間。
練劍以來,她的身體素質提高了不少,不太容易生病了,可擔心容吟發現,她做好萬全準備,消滅“不聽話”的證據。
不久後,平緩有力的敲門聲響起。
她瞄了一眼尚未乾透的地板,想了想,欲蓋彌彰般撲到地板上打坐,整理壓住的衣角,才開口道:“進來吧。”
他進屋,重綿雙眸緊閉。纖長的睫毛撲棱棱地顫抖。
容吟悄無聲息,走路沒發出半點聲音。最先感受到的是一陣輕風,將屬於他的氣息拂麵而來。
她知道,他就半蹲在前麵。
重綿裝作沒發現,緊緊閉眼,使得聽覺、嗅覺過分得敏感。
不知為何,他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時間拉得很長,一分一秒度日如年。
她忍不住了,用一種很緩慢的速度睜開眼,妄圖表現得淡然自若。
然後,撞進了一雙漆黑的眼眸,他在沉思,他沒有笑,他的情緒她看不懂。
許是雪後的殘陽太過灼烈,給他潔白的衣裳染上了明亮的光澤。
她彆開眼,低頭看地,看到他蹲著時,白色衣擺不可避免落到了地麵,像冬日純淨的一抹白雪。
屋內安靜。
氣氛怪異,她有種說不出的慌亂,好像脫出控製的事情即將發生,但表麵上極其鎮定,甚至笑著道:“今天你回來的早。”
容吟卻沒接話,認真地喊了她的名字:“重綿。”
聲音鄭重,熟悉兩個字從他口中道出,陌生至極。
重綿心臟被某個東西撞了一下。
容吟:“最近發生的事,你有什麼要與我說?”
重綿立刻想到了那件事,她眉頭一動,內心驚了一下,仍舊鎮定地否認。
“沒有沒有。”
容吟:“真的?”
她咬唇死不承認:“當然是真的,我騙你乾嘛。”
容吟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不信我?”
重綿:“沒有啊。”
容吟笑容微涼:“被人欺負了,也不跟我說。”
若不是謝永寒幫他打聽到發生的事,他到現在可能還不知道,有人當著她的麵貶低嘲諷她。
容吟的笑容緩緩消失,平日溫雅的人,一旦生氣,也是很可怕的。
他淡淡開口,兩個字將她打入地獄:“食舍。”
重綿啞然。
她一點也不想讓他知道,那個人如何用言語侮辱她。
那樣太難堪了。
重綿抿唇,低垂著頭。
容吟眉頭緊擰,盯了她半晌,道:“伸出手。”
她乖乖把手一伸。
他輕輕觸到她手心,溫暖的熱度從相碰的肌膚傳遞,她要躲,他立即捉住她逃掉的手。
他認真道:“重綿。”
“世上有許多人,身在淤泥,心思狹隘而陰暗,自己是什麼人,所見到彆人便是什麼。”
重綿死死捂住眼睛。
他聲音輕柔:“彆把他的話放心底,不值得。”
重綿指尖微微顫抖,她吸了吸鼻子道:“理智是一回事,心裡的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容吟:“我明白,你還小,太在乎彆人的評價,但這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受所有人喜歡。彆人的評價和看法,你沒辦法控製。但你可以讓你的心變得強大,做好自己,給自己一個交代就足夠了。”
院子裡安靜得過分,隻見她的眼眶漸漸紅了。
她輕輕道:“我會的,我會變得更堅強。”
他的手寬大溫暖,像是傳遞了一分安全感和力量,讓她感受到自己在異世不是孤獨的一個人。
還有人陪著自己。
還有人願意站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