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說:“你曾經說做過一個追月夢,當時猜我在想什麼?”
重綿搖頭。
他眉目溫柔:“你就是明月,像天上璀璨發光的明月。”
重綿搖頭,否認:“不是的,我哪有那麼好,我都比不上祝牧歌。”
這個名字,如同禁忌,從口中道出,她無措地閉上嘴巴。
像是自己的小心思不小心被戳破,她將腦袋埋在膝間,隻露出一顆黑漆漆的後腦勺。
他微怔。原來她最在意的是弟子們將她與祝牧歌相比較。
容吟鬆開手,撫了撫她的發。
從一開始,他隻送了最簡單樸素的門服,而她也從未提起過打扮一事,很多時候重綿不願給人添麻煩,有什麼需要從來不曾主動提及,都是他自己發現。
宗門裡的女修,不是每日都穿門服,常常換上鮮麗的衣衫,畫花鈿,戴發簪。
他關注她的修為進度,卻忘了一個姑娘最平常的需求。索性得知這些事後,他特地下山了一趟。
重綿像隻鴕鳥一樣埋起腦袋,聽他輕輕道:“抬頭。”
雖然很不情願,但她依言抬起,一件質地柔軟、色彩鮮麗的錦繡華服放到了她的膝蓋上。
她呆呆捧著華服,聽他催促道:“快換上。”
說不出是什麼情緒,重綿腳底像踩在了棉花上,輕飄飄的,去屋內換衣服。
容吟從自己竹屋搬了一張凳子,放到她坐席的旁邊,手心把玩著一把精致小巧的木梳。
重綿換好衣服,走出來時便看見這一副畫麵。
白衣男子微垂眼瞼,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木梳的精致花紋。
她腳步一頓,然後緩慢靠近。
他聽見腳步聲,抬起頭,黑曜石般清冷的眸子倒映著立在石階上的人。
重綿白白淨淨的臉龐微紅,穿戴輕便利落的水藍色齊腰襦裙,裙裾綴了幾朵白色杏花。
烏發柔軟,清麗脫俗,仿佛裙裾上的杏花般水靈靈,陽光染上她的衣角,如一滴露珠在晨光中閃爍。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試探般的踏出去,隻要他皺一下眉,就會縮回烏龜殼子。
綠柳下,容吟笑得柔和:“快過來。”
等她端端正正坐下,身後微涼的手指輕輕挑開她的發繩,瀑布般的長發傾斜而下。
重綿身體僵硬,感受到他的手指,緩慢幫她梳發髻。
她的鼻尖一酸,忍不住問:“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隻不過是中了毒解綁在一起的人。
他大可以解完毒,將她拋下。
他動作未停:“你現在才發現,是不是太遲了?”
重綿:“你以前不會握住我的手,更不會幫我梳頭。”
她都知道,他態度溫柔,卻一向疏離,保持恰當的分寸,從來不做一些過分親密的事。
她懷疑道:“你在可憐我?”
所以,先哄一哄她,等過去了,又變成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
容吟停頓了下:“這世界上值得我可憐的人,多如牛毛,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值得我這樣做。”
重綿:“是嗎?”
緊接著,他歎道:“重綿,你要相信,任何人與你接觸久了,都會情不自禁對你好。”
倔強又堅強的人,偶爾會露出幾分脆弱,她就像被人悉心照顧的花朵,不小心丟失在路旁,卻仍舊頑強地努力地想儘一切辦法活下來,撿到的人怎麼能忍心隨意丟棄。
他望著她:“你值得彆人對你好。”
重綿眼眶有點濕潤,低著頭,重複地說了句:“我值得?”
他加重了語氣:“你值得最好的。”
她漸漸抬起頭,望進他深海似的眸子。
她輕輕地道:“嗯。”
撫著頭頂的手力度變得更輕,就像世界上最珍重的對待。
剛平息的淚意蠢蠢欲動,她又有些想哭了。
容吟看到她微紅的眼角,想到那一天夜晚,她遲遲歸來,站在竹林口不動的畫麵,可以想象得出她當時的脆弱和孤獨,她也是像現在這樣紅著眼睛,他的嗓音有些發啞:“那天想說什麼?”
重綿瞬間明白他說的是哪一天,抿起唇角,誠實地說:“想回家,想離開這裡。”
容吟定定看著她:“還有呢?”
重綿低著頭:“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事,會讓你為難,因為都是你的同門師兄弟……”
隻聽他輕輕道:“不會。”
重綿怔住,抬起頭看他,容吟沒再多說什麼,幫她抹掉了眼角的淚。
“以後任何事,都要跟我說,彆憋在心底。”
聽到這話,她的眼淚好像掉不完,擦了一遍又一遍,怎麼也擦不乾淨。
他無奈地笑了下。
她緊抿著唇,重重吸了下鼻子,向他展開了多日不見的笑容。
熠熠雪色,襯得她笑容明朗,那些心底的陰霾被掃得一乾二淨,她笑容越來越大,心底覺得無比輕鬆安寧,甚至因為他的鄭重其事,忽然間有了點不好意思。
綠柳,陽光,積雪,陰冷的天空放了晴,陽光從雲層間灑下,世界好像比之前更加美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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